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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伦] 【父权】(序-80+番外1-3)(父女)作者:ring

              第七十七章:空

  「20x3」刑初131号一审刑事判决书

  因涉及被害人隐私,案件依法采取不公开开庭审理方式。

  案号:「20x3」刑初131号

  案件类型:刑事

  案由: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

  裁判日期:20x3—06—10

  法官:傅全

  审理程序:一审

  孟鹤推门进去,发现家中飘荡着含氯消毒水的味道,四下一片昏暗,她发觉
玄关空荡荡的,连一双拖鞋都看不到。

  「爸?」

  她循着光先去了书房,见屋里干干净净,半透光的窗帘后窗户紧紧关着。在
有些沉闷的空气里,她旋着身到处看,却什么都没能找到,是真的什么都没能找
到:书架里空空如也;折叠床被折好靠墙摆放;书桌上除了玻璃板什么都没有,
连原本压在玻璃底下的照片和贴纸纸片都没了。

  孟鹤拉开窗帘,走向客厅。

  「爸?」

  客厅同样被收拾得整洁非常,三张长短不一的沙发被透明塑料布完全罩住着,
茶几下面的收纳空间、电视机柜、沙发旁的置物架都透着新买时的干净劲儿。

  「爸爸?」女孩朝漆黑的卧室走去。

  她再熟悉不过的卧室变了样,双人床上连看不见床单床垫,徒有一个黑灰色
罩笠。门口摆着两个行李箱,都贴着写有「孟鹤」的便笺。地板被涂抹得干净发
亮,没有一丝灰尘,墙角处堆了五六个大的硬纸箱。女孩感到害怕起来。

           ***  ***  ***

  审理经过

  市人民检察院以刑诉「20x3」27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孟企犯负有照护
职责人员性侵罪,于20x3年5月3日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于同月5日立案
受理,并依法组成合议庭,因涉及个人隐私而不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市人民检
察院指派检察员朱某、代理检察员洪某出庭支持公诉,被告人孟企及其辩护人李
传云到庭参加了诉讼。现已审理终结。

  孟鹤跑到店里的时候,姚健正站在休息区的落地玻璃窗下通电话。

  「健哥,你知道爸去哪了吗?」她问。

  姚健转过来,用手挡着手机的麦克风孔,一脸忧邑地看着她。

  「健哥?」

           ***  ***  ***

  一审请求情况

  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孟企与被害人孟鹤(20V9年7月19日出生)
系亲生父女关系。20x2年7月至20x2年2月期间,被告人孟企利用其监
护关系,与被害人孟鹤发生性关系共45次,具体分述如下:

  1。20x2年7月20日,被告人孟企在被害人孟鹤14周岁生日隔天,
与其在家中卧室内发生性关系。

  2……

  3……

  扎高马尾、穿正装短裙、OL打扮的女警坐在桌子边缘,从高处向下望着女
孩,叹了口气。

  「孟鹤,我要你看看这些是否属实。」

  小脸洁白如瓷的女孩看着面前厚厚一沓当事人陈述笔录,眼泪仿佛瓷壁上凝
集的水珠颗颗滑下,她逐页逐页、一条不落地仔细翻阅起来,点点头,含着泪笑
了。

  「自愿的?还是说曾经不情愿,但抵抗无效?」

  孟鹤小心地合起笔录,捧在胸前,就好像那是给自己的情书一样。

  「都是自愿的。」

           ***  ***  ***

  20x3年2月16日19时20分许,被害人孟鹤亲属向公安机关报案,
2月20日20:25侦查机关强制被告人孟企到案接受讯问,但被告人未如实
供述犯罪事实,直至4月6日被告人又自行到案供述犯罪事实,因前已被采取强
制措施,不构成自首情节。

  孟红盈摸了摸女孩的恬静的脸蛋,说:「小鹤,你真的要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还有一个多月就快中考了,先跟姑姑回去,好吗?」

  「我会照顾自己的。」

  「你得自己做饭、洗衣服,哪还有时间复习,听话,奶奶也马上要过来了,
等考完试以后,你和奶奶两人住这好吗?」

           ***  ***  ***

  为证明上述指控,公诉人当庭宣读和出示了相关证据。公诉机关认为,被告
人孟企与被害人孟鹤发生性关系既遂。提请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
二百三十六条第一款判处。因被告人多次采取积极措施去挽回被害人的损失,对
社会危害性小,犯罪情节较轻,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可以从轻处罚。

  孟红盈打开最上面的纸箱,探头进去翻找了一番,说:「给他送点什么进去?」

  孟企母亲走到衣柜旁,反问道:「钱?衣服?」

  坐在床上的女孩默默把脖子上的银色项链脱了下来。

  「不行,这种贵重物品会被扣下的。」孟红盈摆摆手。

  孟鹤歪着头感到疑惑。

  「送书倒是可以。」女孩的姑姑又说。

           ***  ***  ***

  一审答辩情况

  被告人孟企及其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证据及罪名没有异议。
孟企的辩护人认为,被害人孟鹤与被告人孟企系单亲家庭,且与被告人亡妻外貌
过于相像,受朝夕相处的环境和来自被害人好感的多重影响,不能对被告人套用
一般人立场,且被告人没有在被害人十四周岁以后未对其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
他手段与之发生关系,并能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可对其从轻处罚。

  放学铃响后又过了好几分钟,孟鹤仍坐在课桌前奋笔疾书,并没有注意到站
在一旁的张茗和李莉两人。

  李莉把手拍向孟鹤的课桌桌面,「小鹤!」她敦促着让孟鹤把学习笔记收起
来。

  孟鹤抬头看见两人担忧的眼神,对她们微微笑了笑。

  「来!」莉拉等小鹤收拾完书包,立刻拉着她手将她拖出校门,钻入了李传
云的车里。

  「爸!能不能帮我一个的忙?」长相标准身材高挑的女孩开口。

  「什么忙?能帮的我才会……」

  「是关于我最好的朋友的,你就答应了吧!」女孩叉着腰,气势逼人。

  「小鹤的?」李传云问。

  「李叔叔……帮帮我爸爸……」

  「求你了爸!」

           ***  ***  ***

               本院查明

  经审理查明,被告人孟企与被害人孟鹤(户口登记出生日期为20V9年7
月19日出生)系亲生父女关系。被告人利用其监护关系,与被害人发生性关系
共45次,上述事实,由公诉机关提交,并经法庭质证、认证的证据予以证实。

               本院认为

  本院认为,被告人孟企被告人利用其监护关系与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
未成年女性发生性关系,其行为构成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公诉机关指控的
罪名成立,本院予以支持。被告人孟企供认其妻子亡故后一直单身,平时没有性
生活,在照护女儿的过程中与孟鹤产生好感,辩护人提出被告人孟企在被害人十
四周岁以前没有与其性交的故意和目的,在被害人十四周岁以后也没有对其使用
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不构成强奸罪的辩护意见,与查明的事实及法律规定
相符,本院予以采纳。被告人孟企已获被害人的谅解,可酌情从轻处罚。依照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一款,判决如下:

  「三天后开庭,你可以去,但最好不要,庭审其实就是轮流念稿过个流程,
你的证言咱检方都知道,会委派委托人的。」女警对女孩说道。

  孟鹤满脸疑虑地看着她。

  「结果呢基本都定好了,你去了也是给你爸爸压力,搞不好有什么变数我也
说不准。」

  「我在那里会对他不利吗?」

  「嗯,你好好准备考试更重要,你爸是这样想的。」

           ***  ***  ***

               裁判结果

  市人民法院对本案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孟企犯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
考虑被告人的犯罪情节、悔罪表现、再犯的危险以及宣告缓刑对所居住社区的影
响,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期六个月,五年内禁止从事教育行业以及与未
成年人相关的职业。(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
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

  冯老师站在讲台前,环视了一下教室,三十多名学生正齐整整地低头做题,
不发出一点声响。她多次转身抬头看墙上的时钟。

  她看向靠墙座位的孟鹤,看她眉眼间没有任何表情,反倒自己逐渐焦躁起来。

  突然,班主任大步走下讲台,拉着孟鹤拽她起来。

  「孟鹤,跟着我。」说完,她急冲冲地往教室后面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又反身对学生们说了句:「好好做题不要吵闹。」

  冯老师领着孟鹤来到学校停车棚,将自己的电动摩托车推了出来,递给女孩
一个头盔,说:「去法院。」

  孟鹤捧着头盔,先是呆呆地看着老师,然后带着月眉星眼,冲她灿灿笑了起
来。

           ***  ***  ***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省
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

              第七十八章:想

  黄色的暖光打在孟鹤的细嫩、光滑、裸着的脚上,她一前一后岔着两条小腿
坐在一张白漆长桌前,正轻托着一小叠A4纸——四张装订在一起,窗外光线漫
射进来,在纸张上停留,然后将她的脸颊反照得像雪一样白亮。

  姚健家次卧的墙上贴的是米色的墙纸,看起来有些沉稳、安静,房间里家具
不多,一张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就是全部,床上一台小风扇对
着孟鹤呼呼吹着,将她的马尾吹至面前,将她的蓝白色校服吹掀起,将她手中的
判决书也吹掉了。

  女孩看了洒满阳光的窗台,云朵很小,天空很远。

  她在铃声中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正坐在陌生学校的考场里,手边是语文试卷
和答题纸。孟鹤用了半小时就写完了客观题,然后是今年的古诗词鉴赏题: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她想了一下,并不难,用五分钟答完一道大题下的三个小题。

  接着是作文,主题是「时光」,600字以上,立意自定,文体自选(诗歌
除外)。

  孟鹤咬了咬红色钢笔的金属笔夹,写下作文题目:《有你的春夏秋冬》。

  中考语文考试于10点半结束,孟鹤将钢笔、2B铅笔、橡皮放、准考证回
笔袋,她快步穿过周围学生讨论试题的交谈声,走出庞大的考场和挤挨的人群。
学校的电动伸缩门外,翘首以盼的家长成片成片地站着,街道两头拉起了警戒带
以防有人将车开进来。到处都是吵嚷的,孟鹤心想,她身陷城市的*囹圄之中,
不比他强上多少,计算着自己已经多久没看到过地平线的同时,往外挤了出去。


  孟鹤在人群边缘找到了健哥,跟着他回到家,中午吃的是米饭、蒸黄花鱼、
土豆肉片、番茄汤。午睡前她坐在粉色床单上看了会儿化学笔记,姚健和美孟红
盈都尽可能不去打搅她,她这会儿又害怕起安静来了,她本想给张茗和李莉打电
话,但最后都没敢拨出号码。

  睡了半个小时后醒来,看了一会儿物理错题,下午1点多由姚健开车送去考
场。孟鹤今天穿的是一件有着和「6」一样初熟杏子颜色的棉质连衣裙,鞋头带
雏菊装饰的平底凉鞋,她总是托着一边脸颊在做考前的最后复习,并没有注意到
来自周围的目光。

  下午连续考了物理和化学,在只有折射、镜像、电流、力、密度、金属、元
素、溶液、试验仪器、方程式的世界里,她毫不退缩地把所有会的知识全都从脑
中捧出,交到白与黑的祭台上,她轻松地通过了测验,搁下笔,带着一点自信的
满足回家了。

           ***  ***  ***

  晚上的考生餐是皮蛋粥、肉末豆腐、排骨藕汤、炒土豆丝。

  孟红盈没有问孟鹤考试情况,就只是给她夹菜。

  「口味可以?」

  「好吃的,姑姑。」女孩笑笑。

  「那就好。」孟红盈也莞尔一笑。

  「等会儿我可以给张茗和李莉打电话吗?会不会吵到你和健哥?」

  「说什么傻话,倒是我俩没吵你吧?」

  孟鹤笑着摇头,吃完晚饭,端着碗剥好壳的荔枝回房间去了。

  她在手机上打开「群通话」,一边看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位姑娘说话。

  「小鹤,我是没办法和你去一个学校了,语文也太难了……」李莉说。

  「也说不好,这次的填空题我们不都背过。」孟鹤抬起笔,凑到手机前说。

  「那你就没法理解我们差生的痛苦了,我们要是记得自己背过就不会一遍一
遍错了,」张茗的口气听起来颇为苦闷,「物理那道大题怎么做啊,看不懂。」

  「你问莉。」小鹤笑笑。

  「哎呀,别聊已经考完的了,烦。」李莉说道。

  「考完去玩吗?」张茗突然来了句。

  孟鹤沉下头,没说话。

  「茗儿……你也太大条了,」李莉埋怨她,「鹤,考完来我家住几天。」

  「嗯。」她应和了一句。

           ***  ***  ***

  第二天上午是数学考试,孟鹤下笔顺畅没有丝毫阻碍,她提早一个小时就做
完题,来来回回复查了三遍之多。下午是历史和道德政治,尽管开卷考,但那仍
然是她最不擅长的两科,有关实事的材料分析题尤让她头疼。而这天考试,她的
脑中有个声音为她头头是道地说起了答题的要点,却不是政治老师的催眠声,而
是孟企响亮、令她心动、充满感情的中音。

  时间一晃而过,第三天上午是长达两小时的英语考试,其中开头有20分钟
的听力,由于这个考场的广播音箱有点杂音,让孟鹤的心情一落千丈,好歹是在
蒙了最后一题的情况下做完了听力。

  剩下的一个半小时里,孟鹤奇怪地发现考题竟如此简单,单词词意清楚明白、
惯用词组信手拈来、In、On辨析深印脑海。除了阅读理解题的最后一篇文章
有些拗口,她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都不是特别理解文意,别的题都是读完就能作
答。写完作文,接着二十分钟后铃响,交卷,漫长又不算特别漫长的普通高中招
生考试已然落下帷幕。

  午饭后,孟鹤和其他所有同学一样,来到自己的学校,对题、估分、填报志
愿,渡过初中的最后几天时光,拍照合影、互换同学录、拉手说几句话,也许还
有送花送礼物的小小意外。

  这天下午她与冯老师在教学楼的台阶前相遇,在6月1日载着孟鹤却没能赶
上法院裁决的事情后,冯老师一直对她抱有一些过分的自责和愧疚。

  「冯老师,」女孩说,「我好像考得不错。」

  「孟鹤,小鹤。」

  「嗯?」女孩咬着嘴唇,银白色眼镜下一双乌亮的眼眸在阳光中静静等待。

  鬈发的中年妇人脸上带着温暖、急切的关怀,她嘴微微张动,有好几次都因
忧虑和谨慎而没开口,最后她被对自己的厌烦情绪占领了上风,开口问道:

  「考试,紧张吗?」

  像是久旱逢雨般,女孩说不清为什么,任凭泪水决堤在那一瞬间。

  她多想听见孟企对她说这句话,她多么想。

  「老师……我可……可以……申请二审吗?」

  「我……好想……见他。」

           ***  ***  ***

  二审在孟红盈的申请下,于一个月后开庭。

  7月18日,孟鹤跟着法警走进法庭,法庭的正方形大空间里,前部正中间
是容纳审判长和两名法官三席的大长桌,法官席前边一张小桌坐着一名书记员。
房间左右分别是八字形斜摆的公诉人席和辩护人席,后方是好几排旁听席座位,
孟企此时就坐在法官席和旁听席中间的犯罪嫌疑人席上,坐在一名法警身旁。

  孟鹤看着他身穿深蓝色带竖白条纹的囚服的背影,看着他的板寸发型,脚步
越来越轻,动作越来越缓慢,她口中不自觉地喊出了「爸」。

  孟企确实是听见了,但他没有回头。

  孟鹤被领到证人位,在公诉人席的下面、孟企的左边,她的目光不停地注视
在他的那个方向上。在审判长喊出「由辩护人对受害人进行询问质证」时,她也
仿佛没听到一般。

  李传云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着孟鹤安静地等了一小会
儿,直到审判长告诫他,他才动起来。李传云对孟鹤询问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问
题,由孟鹤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因为二审不会加刑,李传云也压根没打算通过这
次审判再做什么文章,两人都只是在应付。

  一旁的孟企直把头往右偏,故意让女孩看不见自己的脸。这时已是公诉人起
身进行反驳的时间,说话声中,孟鹤突然朝犯罪嫌疑人席大喊了一声:

  「爸!你看看我!」

  法庭肃静了,看起来50多岁的审判长抬头,视线从小片眼镜中看过来,手
里法槌悬在空中。法官、公诉人、辩护人齐齐看着孟鹤,只有孟企没动。

  「我穿着你那天给我买的衣服。」

  女孩穿的是白色缎面质地、网纱公主袖、雪纺荷叶边的连身裙。

  「你知道我会等你的。」

  「爸。」

  孟企的身体缩了下去,戴着银色手环的双手握着拳举在面前,盖住了眼睛。

  「明天是我生日,爸!」

  审判长敲下槌子,说:「证人退场。」

  女孩哭了,呜咽着,在法警的推搡下一步三回头地从法庭正门离开,叫着,
喊着,爸爸,爸爸。

  孟企起身回头,满面泪水纵横,他赶在女孩离去前喊道:

  「鹤!等我回来。」

              第七十九章:念

  孟鹤快步走到书桌边,轻轻摘下眼镜,一手握着,用手背推开厚厚的高中数
学课本,眼镜腿在木质桌面上划出「呲」的声音。

  她在圆形的高脚凳上坐下,书桌对着窗户,上面被两个笔篓、一捆试卷、电
子闹钟、卷笔刀、尺规盒、三堆书籍盖地严严实实的,所有小的空隙也被一盒卫
生纸、两小瓶维生素、装糖果的小方罐、马克杯、毛刷、梳子、发卡、头箍、喷
雾瓶、爽身粉、指甲刀、梳妆镜填得满满当当。

  女孩从笔篓里掏出一支防晒乳液,打开盖子,挤出一些在手心,将乳液拍在
脸上转开抹匀,然后又仔仔细细抹了自己的额头、鼻翼和脖子。

  屋外传来铁勺刮锅底的「咣咣」声音,脑闹钟在这时亮了起来,正午12点。
她起身,看向书桌左边的组装式塑料衣柜,从衣柜门的Z形挂钩上取下银色的天
鹅圆环项链,套入自己的脖颈。衣柜旁是一个木置物架,上面几层排满了书,下
面某层的收纳盒里装着电吹风、便携游戏主机、游戏手柄、颜料盒、卫生棉条等
杂乱物品,再下面两层塞着几个鞋盒,置物架侧边还挂着一个深蓝紫渐变色的背
包。

  窗框上响起风铃的声音,她从置物架中抓起白色表带的手表,系在手上,然
后戴上眼镜。

  「小鹤。」门外传来女性的声音。

  女孩一甩头,长至下巴的黑色短发在空中漾开,顷刻丝丝缕缕落回脸上,她
回喊:「来啦!」

  孟鹤四肢并用地爬上书桌右边的折叠床,凉席上散乱地铺着浅灰色的小被,
白色栅格的枕头旁是小熊、小鳄鱼、小鸭的玩偶。房间不大,被这些家具填得满
满的。孟鹤拿起被子上的手机,看了眼近旁的笔记本电脑,上面开着电子邮件的
页面,左侧居中是一串英文:Dear ms abigail meng。

  女孩盖上了电脑屏幕,爬下床,两手捧起书桌上的发卡和头箍之类的物件,
扭身将其丢到了置物架的收纳盒里。她正打算走出房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跑
去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电动按摩玩具的小盒子,放在置物架上层的书本后面。

  「魏姐姐。」孟鹤走进客厅,对面前的妇女打着招呼。

  「吃饭。」魏妜环说着拉开桌旁的椅子。

  餐桌不大,占据了狭长客厅的一隅,椅子被拉出来之后就几乎再没有供人通
行的空间,但两人仍一如往常,挨在一起而不是面对面吃饭。

  「你真的要过去吗?」魏妜环端着碗打开电饭煲的盖子,先盛了一碗递给女
孩。

  「很快就回来的。」女孩说。

  魏妜环盛好饭,坐了下来:「钱的事,你让阿姨帮你付了就是。」

  「不行啦,我都在这里白吃白住了。」

  「什么话,哪是白吃白住。」少妇用筷子戳开一条糖醋鱼,夹了块鱼肉到孟
鹤碗里。

  「魏姐姐,帮我把校服洗一洗吧。」

  「哎,还有别的要洗的吗?」

  「没啦。」孟鹤把夹了片莴笋,就着米饭划进嘴里。

  「小鹤,你老师说的理科课后题册,是班级给集体订还是自己去买?」

  「统一给订,能便宜点。」

  魏妜环侧身从深色长裤的裤兜里掏出钱包,点了点里面的钱。

  「嗯,多的今天你买点别的需要的东西,」她拿出两张红色钞票,塞到女孩
左手指缝里,「对了,你雅思还考吗?」

  「不啦,已经6。0了。」孟鹤夹了块排骨到女人碗中。

  「想再考和阿姨说,说了不要担心钱的事。」

  「嗯。」

  看着女孩又夹了片莴笋,魏妜环睫毛眨了眨,说:「小鹤,去见见他吧。」

  「不要。」孟鹤垂着眼,只顾吃饭,把鱼刺放在一边的小碟子里。

  「怎么这样呢?」女人把筷子盖在碗顶,两手叠放在桌上。

  孟鹤看了看她,道:「两年多,他有给我打一个电话吗?」

  魏妜环哑口无言,瘪了瘪嘴。

  「我不。」女孩态度坚决。

  「他呀,就是有点害怕。」

  「不是。」

  「他估计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魏妜环凑近她,脸上带着不依不饶的架
势。

  「哎呀,魏姐姐想见他就去见他,自己去,不用来问我。」孟鹤轻轻皱了下
眉。

  「别突然说我,他可是你爸爸啊。」

  女孩突然一嘟嘴,也放下筷子,说:「魏阿姨,你怎么变得这么唠叨了。」

  魏妜环顿时停下了劝说,直着背,看起来有点茫然。

  「哈哈,真听你这么一喊我,感觉自己老了不少。」

  「魏姐姐……」孟鹤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一旁女人的手,不停拿眼神打瞅
她。

  魏妜环对她笑笑,然后换了个话题。

  「灿儿这星期会过来吗?」

  「不知道啊,他不每星期都来吗?」孟鹤抬头想了一下。

  「也不能说每星期吧,难为你了,每次都得把床让给他,还要害你和我挤着
睡。」

  「小灿来好啊,不然整天和同寝室那群臭男生玩,都把他带坏了。」

  「呵呵,他是男孩子嘛。」

  孟鹤嚼着鱼肉,一边说着:「他来的话,魏姐姐,你要好好检查他书包手机,
看有没有藏色色的东西。」

  「不用了吧,他都那么大了。」

  「男人都是色鬼。」

  「说起来他好像最近交女朋友了。」

  「真假?骗你的吧。」孟鹤看着盘子里的鱼眼珠子,也瞪圆自己眼睛。

  「好像是假的。」魏妜环笑着继续吃饭。

  「孟哥对你觉得愧疚……」

  「还说他呀。」

  「他是你爸爸嘛。」

  「他有给魏姐姐打电话吗?」

  魏妜环挠挠头说:「也没……」

  「是吧。」女孩嘴角向外扯了扯。

  「他现在给一家面包店当帮工。」

  「嗯。」

  「他只是一直不敢和你见面。」

  「不是这么回事,魏姐姐,不是这么回事。」女孩直摇头。

  「哎……」

  「吃完啦。」孟鹤把筷子一并,端起碗走到厨房。

  「小鹤,碗我来洗,你快去吧。」

  「辛苦魏姐姐了。」厨房那头传来女孩的声音。

  不一会儿,孟鹤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走了出来。

  「晚上回来洗个澡吗?」魏妜环问。

  「嗯……我在那边洗吧。」

  孟鹤走往门口换鞋,穿好后在地上蹬了蹬鞋尖,她突然转过来,用很小的声
音对妇女说:「他还没原谅我。」

  「你又说这种话。」

           ***  ***  ***

  孟鹤坐上了公交车,找了后排的靠窗座位坐下,抬头看着九月的阳光穿过厚
密的树叶间隙,变成一个个小小的白色星点。

  她今天穿着蓝白色竖细条纹衬衫、白色牛仔面料高腰卡普里裤、厚底驼色亮
面革质乐福鞋、薄荷绿色简约风格翻盖小挎包,她把衬衫的袖子挽起,雪白的手
指一直在玩胸前的项链。她双目放空,望着车外移动的风景。

  手机响了,她从挎包里拿出耳机,动作利索地插进手机里,挂到耳朵上,接
通电话。

  「莉,怎么了?」

  「行啊,明天早点吧。」

  「嗯,和雪儿一起找你俩去。」

  女孩樱粉色的嘴唇微动,唇尖向外翻起,在车窗玻璃上反射出淡淡的影子,
正说着,她突然把脸凑向窗户。她盯着车尾方向一个不断远去的男性身影,直到
消失不见,她自嘲地笑了笑,仰头闭上眼睛。

  「嗯,手机上聊,拜拜。」

  孟鹤睁开眼,继续看着被偏绿色的光线笼罩着的路面,她看见一位父亲骑自
行车载着不大的女孩在路边驶过,看见一对身高差明显的恋人牵手着、交谈着、
倚靠着走进公园,看见一位颤颤巍巍老人坐在石凳上举起相机……

  她猛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滨海小镇的那片海里,浸在蓝灰色的回忆里,上身
温暖,下身冰冷,车厢的顶上闪着海波般摇曳的光斑,周围变得静谧,她依稀记
得自己被海浪卷入,苦涩的滋味记忆犹新。

  下车了,孟鹤小步走到熟悉的小区里,来到丝毫未曾改变的楼房前,走上楼
梯。她打开挎包盖子,起初以为自己忘带了钥匙,快急出了汗,直到摸到了挎包
内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她拿出钥匙打开门,回到家中。

  她沿着自己无数次走过的瓷砖缝线,走过一尘不染的沙发、茶几、电视机柜,
尽可能不去瞧它们,走进卧室。恍惚中她仿佛看见自己身旁,那个小个子的她手
足无措地被牵着手走进去,那个青涩的她哭着抱着枕头走进去,那个急切地想要
长大的她踩着花瓣走进去。

  她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当初打扫收集地板上的玫瑰花瓣用了多久,看着它们
用了几天枯萎变黄,下了多少次决心才将蜷曲干瘪的植物组织丢弃。孟鹤挥挥手
将梦赶出脑海,蹲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

  三张存折,和写着「孟鹤」名字的银行卡。

  女孩拾起它们,塞进挎包里。

  一切都没变,她打开未带走的那只行李箱,一件件衣服、裙子、裤子,都停
留在了它们原本的那个年纪,只是自己长大了。

  孟鹤丢掉挎包,踢掉鞋子,褪下裤子,撩起衬衫,脱下内裤,穿上泳装。

  她小迈着脚步来到书房,深感胸口被紧紧绷住,臀胯被勒得发疼,她看见自
己用了多年的书桌堆满了书本和草稿,任凭家中被打扫几遍,桌上永远不会被打
扫干净。

  她优雅地转了个身,泳裙下的臀瓣抵在桌沿上,伸直双腿交叉放在面前,两
手向后扶住桌面,不去在意肌肤因微寒而立起的毛孔,她扭头懒洋洋地看着窗外,
群鸦在树间飞过。

  一切都变了,她回头看着房间,如此熟悉又陌生,床不见了,书架空了,小
方柜被塞在桌下,墙上吊篮里什么都没有。都被抛下了,因为她的离开,她心知
这是她应受的惩罚。

  因为快喘不上气了,孟鹤只得换下衣服,然后离开这间房子。

  在楼道里踌躇了一会儿,她敲了敲对面的房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小鹤?上高中之后就没见过你了。」

  「兰姨,我爸他来过吗?」

  「真不巧,他几天前来过,你们没遇上?他好像每个月来交水电,日子不固
定。」

  「那行,他问起来就说我没来过。」

  妇人面带困惑,表情有些无法释怀,说:「听你的。」

  「那我走啦,兰姨,偶尔去看看魏姐姐和我。」

  「嗯,小鹤慢走。」

  孟鹤转身抬脚离开,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传来关门声,她回头向女人挥挥
手。

  突然她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自己家,摸着胸前的项链,她的喉咙里不自觉
地发出了干巴巴的「啊」声。

  「怎么了小鹤?」兰姨把门推开了一些。

  「你对他说,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在英国了。」

            第八十章:何期·再会

  孟企从电影院的夜场下了班,已经是凌晨2点半,商场大楼里最后的亮光在
背后坍缩,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的荒漠。他抬头,看见暗紫色的天幕挂在玻璃
穹顶上方,一颗星星在好像半个地球仪一样的椭球形罩子边缘闪耀。

  他循着幽暗的蓝色人造光走进大楼侧边的电梯,按下1F的按钮,闭着眼等
待降落。出了电梯,外面是灯火通明的步行街道和4车道马路,夜风清凉如水,
四下非常安静,有偶尔呼啸而过车辆划开空气的声音,有汽水罐子在地面滚动的
嘹亮声响,有夜晚都市的放浪者高声歌唱或怒骂的吵闹声。

  地铁和街道两旁店铺已关闭多时,孟企穿过人行横道,进入主干道侧边的某
个豁口,经过便利店和银行的霓虹灯牌,穿过无人的公交车站台,路过蛰伏于沉
寂的中学学校,找到停靠在路边的那辆厢式面包车。上车,系安全带,发车,他
瞟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面散落着几本书,磨损程度从旧到新分别是《走出非洲》
《朝花夕拾》《洛丽塔》,它们躺在座位上已经一年半了,但几乎再也没有被翻
开过。

  孟企开着车迢迢地来到城市的另一边,大概半个小时后停在一间叫做「小熊
猫烘焙坊」的面包店前。他下了车,用钥匙打开后厨门,拨开室内的总电源,换
衣服、洗手消毒,开始准备今天的商品。

  后厨不大,大概15坪,工作环境一眼看去净是商用的银色设备:称重台、
冰箱、电烤炉、工作台、面包机、水槽、托盘架。他一刻不停地忙碌起来,称面
粉、注水,架面包机、搅打奶油、切分面团、捏款形、刷蛋液、烘烤、涂巧克力
酱、裱花、撒糖霜……没有空闲的时间,他像歌谱被打上反复记号,不停地回到
第一个步骤,甚至手上要同时开好几条流程。

  6点多的时候,另一位店员,一个20出头的小女孩来到了店里,她打开了
烘焙坊的卷帘大门,来后厨对孟企打了招呼,接着打扫前厅、摆放新鲜面包起来。
在与店员的聊天中,孟企才知道今天是七夕了,又多做了椰蓉心形面包和心形甜
甜圈各一批,工作至此告一段落,他给自己做了点吃的,和店员道了别,开车回
家。

  孟企的住处离面包店不远,近市郊,空间很小,房租便宜。他在厨房边看手
机边吃面包,他看见外面天已大亮,呈现出宝宝蓝色,太阳也出来了。孟企喝完
热牛奶,洗干净杯子,冲了个澡,然后走到卧室,拉上窗帘。他一觉睡到下午一
点。

  手机在枕边不停闪着橘色的光,他起身,刷牙洗脸,粗粗地解决午饭,下楼,
上车。他朝着机场方向开车,他内心隐隐有种像是海浪下小舟躁动的感觉。随着
不断接近目的地,机场旁商圈,路上两两结伴的行人多了起来,他不时就得刹车
等待一对对情侣通过路口,停留的工夫,他伸手去掏手机,却发现自己忘带它了。

  孟企靠在座椅上,深深地吁了口气,他百无聊赖地观看起四周来。街道旁到
处洋溢着节日气氛,装饰起粉色和蓝色的主题装饰,路旁隔三五十米就能看见一
位摆摊卖花的,就地摆得琳琅满目,孟企远远地分辨了一番,多是玫瑰,偶有几
束白色的百合、紫色的薰衣草、橙色的非洲菊。他在彩彻区明、五光十色的街道
上看见一个俏丽、孤单的身影,拖着一只银色的大行李箱飘飘然前行。

  他的心叫嚣起来,用力地鼓动起来;他的呼吸短促,几乎完全停止;他的目
光熊熊烧着,一刻不停地注视那个方向,注视那个短发、白裙、灰色披肩的女孩。
他发动车子,越过人行横道,追着那个身影往前,就快要看清她的侧脸了。

  又是一个红灯,车停了,她转弯消失不见。

  孟企落寞地笑了笑,开车来到打工的拉面店附近。下车前,他坐在那里,摸
了摸旁边那本书皮磨地斑驳脱落、书页又黄又皱的《走出非洲》,翻到最后面。
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一段已然遥远的对话。

  「小鹤在写什么呢?」

  「旅行计划啊。」

  「你知道我们接着要去哪?」

  「我自己的计划。」

  他无法克制自己的眼眶潮湿起来,回忆里女孩将小小的,白白的脚丫踩在座
椅上,在摇晃的车子里费力地书写,她把笔杵在下嘴唇上看向自己时,双眼充满
了对未来的期盼,是那么的明亮。

  孟企抱着工作服下了车,在人群中跻身前行。拉面店在广场一角商铺的背面,
他需要走到中央商场门口,往来时的方向走,穿过一条单行道,他迈着脚步往前。
风吹过,扯着他的衣摆向后,他猛回头,看见那个白裙子女孩的背影钻入人群中,
银色的行李箱后靠、立住了。

  男人转过身来,等待,企盼。

  人群散去,穿着洁白、镂空纱袖、蕾丝边衣领、及膝侧开叉连衣裙,白色水
晶绑带凉鞋、蓝色朴素发箍、烟灰色宽松针织坎肩的女孩面对着他,身后有着七
彩的光晕,逐渐扩散开,染满了整个世界。

  「嗨。」她对他说。

           ***  ***  ***

  孟企提起漏勺,将煮开的面从汤锅中沥出,放入碗中,他又看了看那个坐在
窗边座位上的白色倩影。

  「你先休息会儿吧,」师傅对孟企说,「把这碗端给她。」

  下午的顾客不多,古朴、原木色装潢的拉面店里响着非常轻微的音乐声,是
一首《仰望夜空的星辰》,融在其他客人的笑声中。

  他端着一碗面放到她面前,然后摘下两角方方的布帽,在她对面入座,他见
孟鹤用溜圆的眼睛盯着自己,双唇不停抿动。

  「孟企。」女孩说。

  「怎么这样叫我?」

  「怎么了,你都不能再当我爸爸了。」

  「我还是更习惯你叫我爸。」

  「爸,」她往下看了看,蹙了蹙眉,「见到我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我好想你,鹤。」说着他取出了胸口的星星挂坠。

  女孩把手支在桌上,头埋进两手手背里,她的乌黑头发垂到肩头,发梢微微
晃动,她说:「那你就不能来找我吗?」

  「我……」

  「言而无信,你真讨厌。」她嘟囔着。

  「爸我……看你学习很好,过得也不孤单……」

  手背底下,她笑了出来,带着鼻音:「那你就可以随便离开了?自作主张地?」

  「我不敢去你学校,也不敢去魏阿姨家。小鹤,你看看我,我41岁了,每
多过一天,我就更不敢去见你。」

  有一段时间,孟企看着眼前的拉面飘出细细的雾汽,扭动,打转,然后消失。

  「自私鬼,爸,你真自私。」

  「我凭什么决定你的未来,对,我只知道我该给你更好的……」

  「但是形单影只的生活?」

  孟企抬起头,面色因愧疚而发红,额头因悔恨而胀起青筋,说着:「你从来
都不孤单啊,你有……」

  女孩打断他:「我还以为你恨我……」

  「你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我的身边。」

  「我的那个能克服所有困难的爸爸去哪了?」

  她越说越激动,露出一只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

  「我一直想要有你的生活。」

  说完,女孩把脸深埋进手心,不住地抽泣。

  「对不起,鹤,我错了。」

  店里的气氛安静下来,客人们都开始低声交谈,音乐换了一首,名字是《初
恋》,他俩曾靠在大巴车上座位上一同听过。

  许久以后,孟鹤开口了:「说什么都迟了,我今天7点的飞机。」

  「去多久……」

  「一年预科,接着上三年。」

  「在外面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了,吃饭也不能随便应付,爸会打钱给你…
…」

  「我已经能照顾好自己了。」她松开手,一脸惨兮兮的,眼镜都花了,勉强
挤出笑容说。

  孟企突然间难过到无以复加,点着头说了声:「嗯。」

  「你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吗?」小鹤的脸上爬满泪水。

  「嗯。」

  「我……要你重新……做回我的爸爸。」

  「孟鹤,」他眼泪掉了下来,「我会……可以让我……继续照顾你吗?」

  女孩点头,抹了抹泪珠,说:「那,爸,等会儿送我去机场。」

  「好。」

  「我给魏姐姐打个电话让她们自己先去。」

  孟企看着女孩通电话,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见她一边说话一边抹脸,不时
看一眼孟企,不时点头。

  孟企起身回到厨房。工作的间隔他会望着女孩出神,仿佛时间回到她失恋的
那个下午。远处这个一身白衣女孩脸蛋粉得一塌糊涂,吃着面条,然后不停地伏
桌哽咽,深深地刺着男人的心。

  孟鹤吃完饭就出去了,去和闺蜜们渡过最后的玩乐时光。

  5点多的时候孟鹤、李莉、张茗、江雪儿四人牵着手进到拉面店里。晚餐还
吃的面条,孟企给小鹤额外做了两份炸鸡块,四人分着吃完后由孟企载着匆匆往
机场开去。

  上车时,孟鹤先是愣一下,然后抱起三本书坐进副驾驶座,茗、莉、雪儿挤
在后排。离机场不到10分钟车程,车上没人说话。开到一半时,孟企突然间把
右手放到孟鹤的手上。

  孟鹤一惊,弹起身体把背立了起来,她惊慌地回头看着女孩们,张茗假装看
风景,李莉不怀好意地冲着她笑,江雪儿则一脸疑惑。小鹤淡淡地笑了,把手指
扣进男人的指间,拉到自己的怀中。

  孟企将车停在离机场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此时正好有一架飞机在跑道上起
飞,发出隆隆的巨响。五人下了车,孟企看见姚健、孟红盈、魏妜环、严灿正在
机场门口等待着即将出行的女孩。他拍了拍孟鹤的后背,说:「爸回去上班了,
到了可以给我发信息吗?」

  「嗯。」女孩不舍地看着他,把手中的书和孟企的外套递到他手中。

  孟企将行李箱拉杆放在女孩手中,低声说了句:「再见,宝贝。」

  他看着女孩们走远。

  感受着自豪、遗憾、欣慰、苦闷,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心正被慢慢抽走。

  那个女孩,正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带着她的翅膀慢慢飞远,却也留下了一
地只属于他的、迷茫但弥足珍贵的回忆。

  他远远看见孟鹤回过头来,站在机场外围,大道上、红绿灯下、岔路口中,
如此美丽闪耀,好像梦一般。

  他正打算朝她呼喊,却发现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仿佛正在聆听天启,下一秒
女孩挣开女伴们的手,已向自己迈开脚步。

  她洁白的裙子飘啊飘啊,像白孔雀的尾羽,像天国的幔帐,孟企的身体自己
动了起来,抛下书,抛下外套,不顾一切地跑去,与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孟企看着她流水般明亮清澈的眼眸,如玉雕就的粉红面庞,像海棠盛开的娇
嫩双唇,与她吻在一起,再不愿分开。

  女孩的眼中突然涌出大颗大颗的幸福。

  小鹤,我的女儿。

  「嗯……」

  我的妻子。

  「爸爸。」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28 23:4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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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非常温馨,感觉父女类的文章似乎都出自女孩子的手笔,写的都比较细腻,同时都幻想这被几个男人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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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写得很好,但还是更喜欢岳母之类的。父女还是不太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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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如因如果

                (一)

  西江月

  湖上涟波微淡,枝头细雨翻浓,旧时人去影无踪,卧醒一痕残梦。

  拿与心花互戴,还须命里相逢,霎时候百代一空,看把姻缘拨弄。

  话说自太祖平定胡尘,开国固邦,励精治世,日勤不怠,已卅载有余,洪武
三十一年闰五月帝崩,建文君即位,大赦天下,厚德载民。却说吴中苏州府阊门
大街枫桥地面,有一人在此经商立业,此人姓温,名企良,因家中排行第四,小
字唤作四哥,青州府人氏,自幼攻书,后随父从商,下了江南。

  待到及冠,温企良辞了父兄,一路做客买卖,到了姑苏,做发了些生意,因
流连此间小桥流水,风光秀妍,九衢三市,往来频繁,遂在枫桥赁下一所二开间
的临街店面,凑够本钱开了家生药铺。

  温四哥年二十三岁时遇一良缘,与阊门内富户伍员外家的独女伍氏许下终身,
尔后择日行聘,六礼告备,娶了伍家娘子过门。这伍娘子时年十八,长得艳丽非
常,资容如画,一时间一对玉人情投意合,鸾凤和鸣,梦魂作伴。

  但道是好景不长,伍娘子产下一女,尚未满岁便早夭,洪武十九年六月十日
又诞下一女,起乳名夏儿。早是苏州府商业极盛,又近京畿,田赋繁重,太祖又
是极厌贪恶商的,大笔一挥将苏州府内许多世家豪富连家带口都赶散至长江以北。

  伍员外一家与奴仆十数人也在驱散列,唯伍娘子、贴身照顾伍娘子的乳母姜
妈妈、夏儿得以避祸,伍家临走暗将许多财物寄存在了女儿女婿手边。然夏儿三
岁那年,做娘的便因郁结成疾,撒手人寰了。

  时光荏苒,白马过隙,这日温企良下了码头,扛着一个鹿皮褡裢走到街上来,
临岸边、桥上挤满了摊贩,周围丁匠、佃农、脚夫、买卖人、小厮摩肩接踵,他
抬眼看见夹在两个米铺中间,一个显眼的荷叶、膏药、鲫鱼形状串好的木牌幌子
随风缓转,旁边竖招上写着「瑞仙堂各省地道药材齐备」。

  温企良走到生药铺的油漆牌匾底下,铺子里有一老一少两个伙计,老的张主
管正倚着朱红小柜记账,年轻的李主管在墙边清点药柜,看得出生意不算太好。

  张主管抬眼,道:「温官人可回了。」

  温企良见他立直身体,搁笔走到柜前,于是走近问道:「有事?」

  「前日有行商在铺里兜售龙脑冰片,只拿了样,收或不收,专等掌柜的裁定。」
说着他转向后边,喊了句:「李主管,拿货出来。」

  温企良俯身闻了闻药材,又低头仔细看了眼,点了点头,问道:「今日钞价
多少?」

  张主管把盛药的玻璃盅收到一旁,道:「一百四十一文。」温企良随即将身
上褡裢放到柜上,道:「这里面的田七、丹参、石斛都拿到后面打粉了罢。」说
着往店里边走,一掀后门布帘,进去了。

  宅子本是个二层二进的民房,前门被辟成了店铺,生药店后面的院子改成了
做工的棚屋,时刻传出臼杵喀啦喀啦和药碾子骨碌骨碌的声响,一棵桂花树从墙
角生长出来,芳气正扑鼻。过一圆拱院门,来到一狭小的天井下,四面都是粉白
墙和蝴蝶黑瓦屋檐,仅透出小片天色。正前方的是二层楼的正房,正房一楼是间
敞厅,左边是灶房,右边耳房里住着姜妈妈。天井的左边的西厢也是两层,上边
与正房有走马廊相连。东边厢房则是作仓库,一旁的厢耳是为茅司。

  温企良拐进西厢,还未登上胡梯,就已听到女孩儿清脆可人的笑声。他满心
欢喜,一把握住扶手的褐漆顶球,连跨三阶上去。

  「达达!」

  闻得声至,温企良急望进房门,见夏儿一推露台平坐的阑干,噔噔地朝自己
跑来,这女孩年才十二,刚挽起两侧鬟发,两边各以一支蝶停兰花银钗做固定,
白净净身上穿着天青色织锦主腰,外面罩一件透透的立领琵琶袖白纱长衫,下身
穿着淡藕色膝裤和一条绿地海棠绣纹马面裙。

  女孩虽还年幼,却已是一副清秀伶俐模样,眉如翠黛,眼如秋水,唇似樱桃,
笑靥似花,一跑动起来,雪颈旁披发翻动,青绿色裙裾飞扬,兔一般倏地钻进男
人怀中。

  温企良不停摩挲着女孩的脑袋,满脸都是笑,问道:「夏儿,思想爹不曾?」

  夏儿把头钻了出了,狡黠道:「爹爹,你试猜。」

  温企良作叹气状,从袖中摸出一本刻板印刷、玉扣纸线装而成的书本,说道:
「枉我还寻了本容与堂的《幽闺记》回来。」

  这时房里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走到温企良身后,仰身踮脚,替他除
下外套,只见她头上梳着两个丫髻,穿着素色暗花纱短衫、蓝色单裙。女孩双目
有神,顾盼灵动,嘴角含笑,却不说话,她比夏儿要大上一岁,名叫小铃。

  夏儿离开温企良的身体,看着他伸直双袖抖下衣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
埋怨道:「爹爹去了许多时了,这才来家。」

  小铃捧了衣服就往楼下去了,这时房里一只大白猫慢腾腾地挪了过来,在温
企良脚步打呼磨蹭,温企良蹲下一把揽住它的胸口,将它提至胸前。

  温企良问道:「在家做了甚么?」说话间大白猫往前扑腾,爬到了女孩怀中。

  「读书写字,」夏儿仰头思索一番,道,「和小铃姐吹笛下棋踢毬顽儿。」

  温企良朝露台看去,见一本合着的黄封书册,写着大字「花间集」,问道:
「读了甚么?唱个儿与爹听。」

  夏儿先是一笑,然后轻咳几声,摇晃脑袋唱了起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是韦端己的词?」

  女孩眼神明亮亮的,边捋着白猫的脊背,边说道:「爹爹知道?」

  「我记得一首诗,你听。」

  温企良于是吟道:「见人初解语呕哑,不肯归眠恋小车。」

  夏儿眨巴着眼等他继续。

  「一夜娇啼缘底事,为嫌衣少缕金华。」

  「好么,爹爹笑话我。」

  夏儿撅着张嘴,退到一张藤制美人榻上坐下,这时小铃端着盏茶进了屋,放
到桌上,拿过来递与温企良,口中说道:「爹,姜妈妈问你吃了饭不曾。」

  「一会儿下去,小铃,坐着罢,不消服侍。」

  夏儿看着眼前忙碌的女孩,突然开口道:「我今日也教了小铃姐识字的。」

  温企良是普通市井人家,每个月除掉药铺伙计的月钱,本就没有闲散银两购
买家下人使的,只因当时在破庙口看见她伏在自己祖父的死躯旁大哭,于是带她
回家并让她改了温姓,权当给夏儿找个伴,作养女一般。

  温企良在桌旁的小圆凳上坐下,道:「你也向小铃学学怎么把家,好早与你
定个姻亲。

  小铃又端茶走到榻前,说道:「夏儿姐,吃茶。」

  夏儿也没动手去接,只手挠着后边的黄花梨木枕屏风上的工笔花绘图,呼着:
「我不嫁人!就在达达身边,一世也不出去。」

  姜妈妈顺着胡梯走了上来,手中提着饭菜笼盒,看了她一眼。小铃转回身,
忙抹得桌子干净,将白米饭、酱瓜茄、花笋干、蒸猪肉、糟鱼、醉蟹一通摆上桌。
温夏儿、温小铃两个挨排坐在一起,坐在温企良对面,三人动箸吃饭,女孩儿听
温企良说着路上见闻,或感叹或娇笑。

  吃到一半,听温企良又说起了「白蛇记」的故事,夏儿懒托着腮,说道:
「这故事爹爹讲过许多次的。」

  他挠了挠眉毛,道:「『苏小妹』呢?」

  夏儿和小铃齐声说:「也听过了。」

  「这个定没讲过,」温企良笑了笑,捋了捋袖子,开始讲道:「宋朝年间,
某年某月,汴梁城外有一小女,姓莘名瑶琴。七岁能诵,十岁能吟,到十二岁,
琴棋书画皆通。」说着温企良瞧了夏儿一眼,见两人听得很是认真。

  「时值金军侵入汴京,徽宗、钦宗被俘,满城破败,人皆携老扶幼,弃家逃
亡。瑶琴在乱中与爹娘走散,后被歹毒男子哄骗携至西湖边上,以五十两银钱卖
给鸨妈,自此误落风尘,堕入了花柳之地。」

  听到这里,夏儿圆睁着眼睛,轻手轻脚地走到温企良身旁,一径坐在他的大
腿上。温企良看了看她,见她眉毛凝在一起,既不忍,又好奇想听下去,又看了
看小铃,只见她将碗筷搁在一旁,也不吃了。

  「瑶琴姑娘长得标致,诗词作画、吹弹歌舞都可,一时成了临安的风流名物,
人称『花魁娘子』,多少富贵子弟带着厚礼以求一见,多少风雅人士书信往之以
求诗字。然瑶琴内心清高,直到十五岁还不曾破身。」

  「鸨妈性奸,为贪大财,一日用计灌醉了花魁娘子,将她送上某豪富员外的
床,一代良家遂遭轻薄。事后,瑶琴姑娘伤心欲绝,从此托病,不肯会客。这般
许多时,鸨妈请来一位能言善道的虔婆,虔婆知瑶琴早已有从良之意,便顺意而
为,劝说她多接宾客,一来藏下私钱,二来物色知心人,以求早日从良嫁出这烟
花地去。」

  大白猫绕过梳妆台,款款漫步过来,蹭了蹭夏儿的脚踝,女孩则专注于听故
事,竟毫无察觉。

  「花魁娘子思之有理,从此欣然接客,没日没夜,不得空闲,据传欲与之挨
香一晚,需白银十两,尚争抢不得。无价宝易求,有情郎难得,纵光阴流逝,无
一人合意。」

  小铃一边将鱼肉残羹划到地上,喊道:「雪姑过来。」起身后又对温企良说
道:「这故事我听过的。」

  此时已是酉时初,小铃收拾着桌上碗筷,大猫在地上舔食不停,温企良站了
起来要去寻衣服出门。

  夏儿从他腿上掉落下来,拉着他的衣袖问:「爹爹,讲完了?」

  「讲完了,」温企良摸了摸女孩的头,又从袖底下掏出三张五十文小钞,朝
小铃喊道,「小铃你过来,这些你收着,晚夕去巷口冯老三铺子里买些麻糖、定
胜、玉露之类,见到街市有葡萄、梨子果品也买些,你俩吃食,剩下的自拿着用。」

  小铃应诺一声,把钱收进腰瓶里去了。温企良下了楼,去混堂浴了身回来,
就在铺子里点账目到角楼鼓声响,后又在棚屋里翻晒药材、记录货单直至半夜。

  顺着花香,温企良掌着灯踱步进了院子,见姜妈妈正抓着抹布提着铜盆朝拱
门旁的大水缸走来。

  「妈妈,多累您照顾夏儿和小铃了。」

  「休说这种话,行走在此已是受你恩惠,吃也是你家的。你要是真替夏儿想,
着紧的再娶一房,咱家也不是穷的,讨个伉俪管理家事,倒不好么?」

  「我知道的。」

  随口应和着,他轻轻走上西厢的胡梯,推开门,用烛火照清了门边的脸盆架
和妆柜,两人已经睡了。他走进去,将烛灯放在木桌上,这时他看见有冷白的月
光从露台外洒进房内,他过去合上了露台前的龟背锦隔扇门,转头看见屏风和架
子床,床上挂着紫纱的帐幔,垂着银白色的帐钩,两个女孩姿势怪异地躺在昏暗
且朦胧的纱布后面,乌黑的头发交叠在一起,两人只盖着轻薄的锦被。

  温企良撩起帐幔的一角,看着夏儿侧着朝向床外酣睡,将右手扭在身下,半
张脸埋在小铃的臂弯中,只见,色若羊脂玉,静如寒江水,牛郎与织女,双星点
承泣。

  他坐在床畔,握住她的手。

           ***  ***  ***

  孟鹤跑了几步上前,抓住了孟企的手,有些羞涩地抬头瞅着他。然后女孩回
头看向另一边,伸出手去。魏妜环在她身后愣了愣,然后快步,靠近,牵上女孩
的手。

  三人踩着步行长街红白两色的方形地砖,从高高的花圃和坐满行人的公共长
椅旁走过,路边有着圣诞树造型的的金属伞架和银色的后现代主义雕塑。地砖湿
湿的,刚下过雨,孟鹤紧捏住孟企有些冰凉的手,前后挥了几下,然后松开,手
指交扣在一起。

  离开步行街,前方是商店、餐馆、酒吧挤挤挨挨的热闹街道,两侧是四到六
层楼高的房屋,往远处眺去,英文招牌和红绿灯后面出现了几个哥特式的尖顶,
还有一栋建筑上带着一个方形时钟。这边有许多红色砂岩建造的房屋,在连绵的
灰色低云下显得更红了些,也更加稳重,与雨后卸除光线滤镜的红叶一样。建筑
逐渐稀疏了起来,眼前出现了那座「建反了」的博物馆和大片草坪,「爸,魏姐
姐,来。」女孩领着两人绕建筑物走了半圈,来到藏在背后的博物馆正门,进到
旋转玻璃门里。

  孟鹤穿着深蓝色的丝绒连衣裙,颜色很衬她亮丽的白色皮肤,收腰的连衣裙
凸显出她的身体曲线,裙子的领口和袖口都有米白色的花边点缀。她头顶戴着酒
红色的郁金香帽,下身是黑色丝袜和亮黑色乐福鞋。

  博物馆无需入场费,走进去时,二楼的管风琴向整个场馆宣泄着悠扬流畅、
曲调灵动、层次丰富的民族音乐,正像水流一样泻在大理石地砖上,又在高深的
隔栅状穹顶反弹着回音,声音与声音互相交织,因时间差变得更加空灵。

  三人在馆内慢慢悠悠地逛了整整三个多小时,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欣赏着雕塑、
文物、动物标本、绘画等馆藏。

  「这是什么?」魏妜环身上穿着孟鹤的白底灰肩冲锋衣,听着讲解员用口音
浓重的方言说着一大串英语,指了指橱柜里的石板。

  「足迹……化石……」小鹤将讲解员的话简单翻译出来。

  魏妜环问:「谁的?」

  「鳄鱼,好像。」

  魏妜环点点头,仰头看起了一旁的巨角鹿骨架。

  「鹤,来这边。」

  孟企走到另一展厅的门口,对孟鹤挥了挥手。女孩踏着木地板轻跑过来,抿
着嘴朝他笑了一笑,眼前是各色食肉类、灵长类、偶蹄类、啮齿类等等无数动物
标本,以及还有些不存在或者已经灭绝生物的假想模型。

  「你喜欢看这些啊?」她说。

  「我以为你会喜欢呢?」

  女孩的身体靠着男人的手臂,下巴停留在他的肩膀上:「第一次来看的时候
还是挺激动的。」

  「看那个。」孟企指了指前面。

  「大熊熊吗?好可爱。」

  男人转过头来看她,问:「学习,累吗?」

  孟鹤轻轻摇了摇头,她重新留起的长发左右晃了晃:「没那么累。」

  等魏妜环走过来,孟鹤半蹲在白色大老虎的模型的前面,两手比着伸爪的手
势,张开嘴模仿老虎咆哮起来,逗得妇人咯咯直笑。

  「这边!」女孩跑向门外。

  穿过门是一个大展厅,上方吊着一架军绿涂装的「喷火LA198」英制战
斗机,底下是高大的长颈鹿、大象等动物的模型,与战斗机面朝一个方向迁徙着,
看起来像是某种后启示录风格电源里会出现的场景。

  从大厅的白色长阶走上二楼,还有好几个小展厅,排布着来自各国的盔甲收
藏、瓷器、象牙雕刻品等等,小展厅通过二楼的廊道相连,回廊墙壁上挂着印象
派、现代派、文艺复兴、浪漫主义、表现主义的名画。

  孟鹤见男人的视线被画作吸引,跨了一步往前,将手背在后面转了个圈,笑
了一下,又回到他的身边,说:「想起和你一起看画展了,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孟企刚想说什么,女孩将头转至一边。

  「魏姐姐!我们去看木乃伊!」

  魏妜环有些担忧地说道:「啊?是不是很恐怖啊,我害怕。」

  孟企看两人挽着手拐进一个展厅,他看了看一旁的墙上,似乎是毕加索还没
进入抽象时期时画的画。

  二楼的展区是按照国家地域划分的,看着古代手工艺品和远古的建筑遗迹的
一部分,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栩栩如生的中世纪雕塑,孟鹤与魏妜环饶有兴致地
穿行于展品之间,眼睛盯着五光十色的文物不放。

  孟企从孟鹤身后靠近,环住了女孩的腰,把她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低低
地嘟囔一声,垂下眼帘,与他轻轻一吻。

  「是不是累了?爸。」

  「还行。」他说。

  「国内这个时候都半夜了,你看魏姐姐,眼睛都睁不开了。」孟鹤指了指前
面不远处,盯着来自5000多年前的人工石球看的魏妜环,妇人的视线注意到
了两人,回过头来朝他俩笑笑,看起来脸上写满了困意。

  当地时间16点半,通知即将闭馆的音乐响了起来,三人在参观途中绕不知
不觉来到了博物馆的另一侧,这边也有个带上下楼梯的大展厅。

  「哎呀,吓我一跳。」魏妜环说着,清醒了一半。

  三人面前是数十个吊在空中的人头塑像,各自展现着喜怒哀乐之类的表情,
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大群只现出头颅的飞舞的幽灵。

  孟鹤笑吟吟地拉她走下楼梯,穿过大展厅中间展出的各式半身胸像,离开了
博物馆。

  孟鹤带着两人来到一家小旅馆前,向两人伸手,说:「护照。」

  女孩一个人先走进去,在柜台前和店员说了一通话,孟企和魏妜环听不懂,
只得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了门卡钥匙,三人走着楼梯来到旅馆三楼,如
果按国内的算法其实应该是四楼。她打开了房门。

  孟企瞅了瞅她,又瞅了瞅还在楼梯口的魏妜环,问孟鹤:「只开一间房?」

  「是啊,省点钱不好吗?」孟鹤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孟企眼睛瞪得老大,压低声音问:「你让我俩住一起?」

  「我们三个一起。」女孩邪邪地笑了笑。

  「不是,你今天不回去宿舍?」

  「是啊,担心你们俩。」女孩推开门,一半身子走了进去。

  「担心我俩乱来?那就别……」

  魏妜环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两人身旁,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孟鹤的双手,
三人面面相觑好一会。

  「不行,我得单独住一间。」魏妜环表情慌张地说。

  孟鹤翻了翻眼白,像是理所当然,说:「看吧,我就是担心这个,我一走你
俩就得乱花钱。」

  孟企正欲回嘴。

  孟鹤一把拉住魏妜环,用力拽着她:「魏姐姐!我们睡一张床。快进来。」

                (二)

  这日,温企良背着个手在生药铺的外堂急走来急走去,一连几位要上门的客
人见这阵势,直吓得不敢入内。

  老主管长叹一口气道:「掌柜的可为何事忧烦?」

  一旁李主管弯着腰提着笤帚在扫地,猛一转头,人就挡在了温四哥面前,口
中高低起伏道:「圣人一月之内连削三王,废为庶人,嗟叹嗟叹!」

  温企良瞅他一眼,摆头示意他走过去些,极没好气道:「皇亲叔侄阋墙生隙,
干咱布衣甚事?」

  李主管两手捏了捏帚柄,悻悻地应诺一声。

  温企良停了一会儿,又道:「昨日有一家来问小女的亲。」

  老张略一思索,忙问:「小小姐尚未及笄的,莫不急耶?」

  温企良道:「正是这般,我权且回拒了。」

  李主管插嘴问道:「是哪一家,这等不晓事的?」

  温企良一屁股坐在堂前的檀木官帽椅上,捋袖扶额,叹道:「是咱府卫的指
挥佥事,严常兴。」

  张主管听了一惊,笔都掉在了笔架旁,问:「掌柜的,真个?可是那个江阴
侯的外甥,严佥事?」老主管定了定神,又道:「虽是军户,倒委的是富贵,只
是这门不当户不对,小姐年纪又小,不十分好。」

  温企良一拍手,「怎的好?可是来!他要讨小女做第二房妾。」

  说着他站起身,急急巴巴地走到后边去了。

  时是四月,花日渐落,风日渐暖,一进院里就听见廊间雏鸟尖啼待哺之声,
姜妈妈在院子中间搁了两条长凳,上面搭了个一人宽的大簸箕,上面晒满碧绿的
桑叶。

  温企良跨进院门,见到妈妈,冲其摇了摇头,姜妈妈会了意,继续干活去了。

  不远处青瓦堆成的矮台上,夏儿、小铃正和西边角门过来两个邻居的媳妇子
坐在一起,做这针指绣活,温企良对夏儿招了招手,道:「夏儿,来,爹有话。」
然后抬脚去了楼上。

  二楼露台外,温企良站在檐柱旁,失神地远眺西北面。

  「爹爹?」

  夏儿从自己房中探出头来,咬着湖水绿短衫的袖口儿,只顾打眼瞧着他。

  温企良无言,等她走近,手握住小女的两只葱般纤手,问:「夏儿,你与爹
说,你日日在这西楼上,见公子贵人经过的也不少了,可曾有心下喜欢的?」

  夏儿微一颦眉,缓缓摇头,后欠身蹲下,将头轻枕在温企良膝上,幽怨道:
「爹爹,夏儿非嫁人不可么?」

  「女大不中留,街坊耻笑耳。」

  女孩俏丽的脸仍半埋在父亲腿上,微动,扬起一对清澄的秋波竭力看向他,
以雏鸟般稚嫩的尖啼之音道:「达达,奴要嫁你!」

  温企良一时失语,轻抚她散碎刘海儿下的秀额道:「我的小冤家!折杀你爹
了。」

  夏儿倏抬起头,炯亮的目光追着温企良的视线,道:「爹不爱女儿么?」

  他转过头看着女孩,启口道:「不是这般说,历朝父女通婚者,皆死罪……」

  夏儿起身往一旁平坐,将手穿过阑干,倚身远眺一片翠碧的上塘河,一头乌
丝被风卷动。她轻笑,缓缓道:「禽鸟尚且择木而栖,夏儿却似穷猿投林。」

  温企良静静地看着她,道:「夏儿,你这等的容貌才学,少不得嫁一位举人
贡士。」

  女孩转身背对他,一只手搓着雪姑的头顶,道着:「女儿不晓得什么举人,
什么贡士,只见过爹一个男人。」

  「你时日还长。」

  「姜妈妈说我若嫁给严家,铺子生意可好上倍余。」

  「夏儿,那严老头已经四十岁有余了,字也不识得的,何必趋奉他家?」

  正说着,房内传来一声动响,小铃走了上来,温企良抬眼看了看她,招手她
来道:「爹再给你俩说个故事。」

  温企良待两人并排坐好,开口道:「也是临安城,时年不可知,在众安桥下
有一卖油少年,只一十七岁,名叫朱重。朱重自小就知忠厚做得生意,走街串坊
卖油,油也好价又宽,众人也都单爱在他那买油。朱重俭吃俭用,每日攒些利息,
也就此般过着。」

  「这一日,朱重打那西湖畔过,见一不大之院,有一貌美女郎正倚在门首,
送男客离开,原来女的是极有名的烟花女子,生的何等容姿卓绝,体态轻盈,看
得朱重一眼就痴心了。」

  「但这美娘子在临安盛名远播,岂是他这一卖油小经纪可垂涎的,朱重思恼
着回了家。自此日起,朱重便时常提着油担走湖畔经过,走动勤了,也进院中卖
油,有一日没一日地远望那美娘子,缓相思之渴。」

  温企良看了一眼二女,很快便移开目光,一捉袖,前倾身继续说道:「时光
迅速,朱小官日夜攒将卖油钱,不觉一年有余,倒也攒下个十几两银子。这日朱
重打定主意,要去院里宿她一夜,旋走进一家倾银铺里,倾了大小两锭银子,又
用碎银置了头巾净袜,绸缎衣服,打扮得齐齐整整。」

  「朱重来到院中,两锭银子挥霍下去,鸨妈见钱眼开,陪着笑就安排上了。
哪可知美娘子朝欢暮乐惯了,尽日里陪的都是王孙公子、富室豪家,怕玷了芳名,
不愿接这朱重,连着一月谎称不得工夫。」

  「也是一日,朱重做了大半日买卖,这晚又来院中探信,知美娘子会宴去了
不曾回,就在外房吃酒用饭等着。等到二更天时分,美娘子果回了,吃得大醉,
进了卧房,也不卸头,倒身上床,和衣睡了。朱重见美娘子睡得熟了,要来一壶
热茶,为她盖上锦被,只捱在她身边不睡。」

  「美娘子睡到半夜,骨碌坐起来,打哕要吐,朱重抚摩其背,将自己道袍袖
子张开承其腌臜,又倒暖茶与美娘子漱口。毕了,美娘子复睡下,朱重脱了道袍,
放在地上,又上床倚着美娘子,无事过了一夜。」

  听着,小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好痴心的人。」夏儿看了看她,将手
盖在小铃手上,目光示意温企良继续讲下去。

  「美娘子一觉醒来,惊见枕侧躺一男人,心想好个妈子,又趁我酒醉放人进
来共寝,再打眼一瞧这人竟是卖油的朱重,心中厌恶之情复盛。美娘子正欲发作,
却见自己身上衣着完好,发髻也不曾乱了一分,心中煞是奇怪。这时朱重也醒了,
她便问夜来有何事发生,可曾吐过,朱重据实以报,当下令美娘子心感暖意,只
道眼前是个志诚忠厚之人,一改此前成见。」

  「辞了朱重,美娘子连着想了朱重几日,想那夜两人如一般夫妻同卧,得其
问寒怜疼,心下怅然,终不见朱重再来。」

  言毕,温企良伸手招夏儿靠近。

  「爹,朱小官去了哪里?何不再来与美娘子相会?」

  「世事难料,也许是不得空,或只是缘尽。」

  「夏儿不懂。」

  「你问小铃。」温企良抓起一旁小铃的手。

  夏儿朝她看了过去,小铃笑了一下,道:「有情郎难得,爹让姐姐慢慢地等
心上人。」

  温企良插言道:「爹不想你得宠时吃人拈酸,失宠时独守房中,一辈子不得
畅意。」

  女孩沉思许久:「既是缘尽了,再无心上人,鸡狗亦得将,又有何不同。」

  当下无话,夏儿和小铃两人去楼下浣洗衣物去了。

  白马过隙,光阴飞逝,夏儿生日已过,传燕王于北方起兵,时日又近一年中
秋,打这月起严家催命似的遣媒人来,温企良以夏儿年幼为由推拒数次,无果,
可谓是:媒婆急走入,门槛频踏阙,定情书飞至,尺牍山满案。

  每隔几日,严家抬运来的彩礼逐次加重,急得温企良焦头烂额,只得将铺子
关门数日,假托佳节探亲团聚。

  这日,严家又请同住枫桥大街卖糖粥的刘婆前去说媒,刘婆从邻居角门走入
温家,来到主厅与温企良说得不可开交。

  温小铃想着夏儿午饭也不吃,就拿着花饼上楼来陪她,只见夏儿落落地坐在
床帐里,披散着一头乌发,纤手后撑,下颌高抬,仰头沉思。

  「小铃姐。」她喃道。

  「夏儿姐,吃个桂花酥饼罢。」

  「我嫁了人,几时还能见你和爹爹?」

  「夏儿姐嫁人,我就做侍婢陪嫁。」

  夏儿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走到小铃跟前,握着她的手道:「小铃姐好生照看
爹,多识字读书,爹自会许个好人家与你。」

  「夏儿姐……」

  温夏儿从背后掏出一封书帖和一根银钗子,放到小铃手中,道:「替我递与
爹则个。」

  小铃和她抹泪相拥一会儿,独自下了楼来,听得刘婆和温企良在堂上坐着,
姜妈妈奉了茶走到一旁。

  「刘婆婆莫说了,拙女过了今年六月才十三岁,未到适婚年纪,举止粗野,
也没甚本事,恐遭大户人笑话。

  「温大官人怎恁说,俺们这片地儿那个不知温家小娘子,多标致的人儿,年
纪也不小了,来潮没?过个三五年,也能给严家生个……」

  小铃在屋外唤了姜妈妈一声,姜妈妈听见走了出来,接过书帖和钗子,先是
一愣,抬脸问道:小姐肯了?」

  小铃没回话,绕墙往后边去了。

  姜妈妈将物件交到温企良手中,他深深皱着眉,打开书帖,上面是一首七律,
写道:

  二六年韶未有忧,春心未艾那知秋。

  娥眉懒画辞铜镜,玉手闲扶上小楼。

  燕入深闺闻妾叹,情来近怯见君愁。

  姮娥若有来生愿,霞帔添身凤戴头。

  温企良读完,低头束手,叹了又叹,孑然站了一刻有余,不知何时银钗从手
中滑脱落地。

  姜妈妈忙从地上拾起钗子,递回温企良,温企良看了她一眼,漠然地将书帖
放到姜妈手中。

  姜妈妈会了意,将信物和书帖转交与刘婆,喜得刘婆一时直捣头,口中喋喋
地说道:好了,好了!」

  温企良回过头对她说道:「止一要求,你上覆严家,若得应允,小女便嫁。」

  「是何要求,官人请说无妨。」

  「待小女十四而笈以后来娶,再无二话。」

  「这……好说,我再讨个生辰八字回去。」

  「小女是丙寅年生,乙未月甲午日,乙亥时分诞。」

  「是何名?可曾起表字?」

  温企良迟疑半晌,看着刘婆哽了哽道:「闺名夏儿,单一字,鹤。」

           ***  ***  ***

  「鹤,」魏妜环将贴着许多贴纸的迷你行李箱放在腿前,低头坐在宾馆房间
内三张中的一张床上,口中不停说着,「我不该来的,不该来的,真的……」

  孟鹤走了过去,从她手中拿过行李箱,下一秒魏妜环就攫住了女孩的手臂,
盯着女孩的脸,面带恳切地说:「小鹤,我单独开一间吧。」

  女孩的眼睛朝上转了转,笑着抽回手,蹲在地上打开了行李箱,问着:「魏
姐姐先洗?还是?」边说边从箱子里拿起一条白色带褶边的内裤左看右看。

  魏妜环脸腾地红了,忙伸手抢过内裤,又快速从行李箱里抓起一件文胸,口
中说着「我去洗澡」,朝着洗手间走去了。

  「你阿姨对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孟企见魏妜环走了,对着孟鹤来了一句。
他背靠着窗,看着女孩的眼中尽是怀念。

  「爸,」女孩听见声音,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走去,「我好想你,爸,好想你
啊。」

  女孩的双臂穿过他的腋下,紧紧地环住男人的身体。她穿着鞋大概有162厘米
高,没法埋进他的胸膛里,遂将头一歪,鼻梁刮过他的脖子,尽情地吸着他的气
味。

  「夸张了吧,最近不是每天都视频吗?」孟企抱住她,不自禁地将她高举,
发现她娇若无骨地偎着自己,她的身体竟如此柔软,与记忆中他多次将她抱举到
空中时的感觉有些不同,虽然轻盈依旧,但内里变了,仿佛原本那种不愿弯折、
急切着回弹的硬芯没有了。

  「那不一样嘛,我都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

  「差点就不来了。」孟企说,将她放了下来。

  「为什么?」孟鹤脸上的温柔表情突然消退,有些不解和沮丧地问道。

  「你不是一直说你一个人没事,很高冷的样子。」说着孟企模仿起女孩眯眼、
左右摇动下巴的动作。

  孟鹤笑了起来,用手捶动男人的后背。

  「我装的……你就不想我?」

  「想,我怕你已经没那么喜欢爸爸了,」男人说着,见女孩一会儿闻他左脸,
一会儿闻他右耳,「哎,你怎么像只猫一样?」

  「不知道,一见到你就忍不住了。」她抬起头,用有点楚楚可怜、泛着光的
视线迎向他。

  「一点都没变,宝贝,你还是那个小鹤。」

  女孩闭上眼睛,微微笑着,脸颊的轮廓圆润尖俏,美得让他止住呼吸。

  「爸,Kiss me。」

  孟企这才明白自己忍耐够久了,对着她闪着微光的双唇咬了下去。

  他摸着她的垂直的长发,攀上她的脖颈,手指插进女孩后脑勺的头发中,她
的身体触电般一软,头仰得更高了,舌头伸进了他的口中,摩擦着,亲吮着,颤
抖着。分开时,两人喘着息,眼神错开一下,然后重新对视在一起。孟鹤伸手到
自己身前,不大的手掌张开覆在男人的下腹部,摸着裤子底下那个向上直起的硬
物。她闭眼将脸贴在了他的锁骨上。

  孟企松开了怀抱,拂开她的手,抓着它捧至自己胸口:「对了,鹤,你晚饭
怎么办?吃什么?」

  她愣了一下,说:「去趟超市,陪我?」

  孟企摸着女孩的手,正欲点头,突然说道:「鹤,你的手背?」

  她本该光滑湿润的小手手背,如今摸起来的感觉有些沙沙的,仔细看下去还
能看见受损发白的角质,孟企又抓住她的四根手指,发现不长、粉红且有光泽指
甲底下,无名指和食指的甲床游离线有点凹陷。

  「嗯?没啥特别的啊,」女孩缩手,「我们快走吧。」

  「肥皂用多了吧,洗衣服怎么不戴手套?」

  孟鹤左手握着右手,抿嘴看着卫生间的方向,接着打眼瞟了他几下,说:
「一般都会戴的啦,前段时间衣服换得勤,洗得多了,手套摘了再戴也不方便,
就一两次……」

  「衣服多怎么不用洗衣机呢?」

  「这边用一次洗衣机还挺贵的,沾了汗的衣服又不能攒着。」

  「涂护手霜,好吗?碱会破坏皮肤表面的保护,对了。」孟企说着,拉出桌
旁的银色大行李箱,打开,将最上面的两套换洗内衣衬衣丢在最近的床上,露出
了箱子里各种瓶罐和大小盒子。

  「不给你带的话,你自己肯定不会去买这些东西,还有这,你要的笔和本子。」

  孟企递过来三个未拆掉塑封的长纸盒和四本四开的速写本,三个纸盒的外包
装各不相同,可以看出里面分别都是护手霜、防晒霜、护肤面霜。速写本有着不
同封面,最顶上的一本黑色背景里的鹿角图案煞是好看。

  小鹤蹲下来,从他手里接过那满满一捧东西,低头看时,发现还有几支同款
或不同款的护肤品躺在行李箱里,以及几罐调味料、散装和礼盒装的糕饼、真空
包装的烤鱼片和粽子、一瓶桂花蜂蜜、几本笔记本、成捆的铅笔和马克笔、一对
毛线袜子等等,甚至还有在飞机上免税买的一瓶威士忌,此外还有很多乍一看不
清楚内容的包装。她的眼睛有点湿了,把手上东西放回箱子里不说话。

  「我们走吧。」孟企说。

  他让行李箱敞开放着,拉着女孩动身,两人进屋后都曾没脱鞋,很快地离开
了房间并将门轻轻锁上。

  孟企停在门口说:「我们给魏阿姨留个话。」女孩点点头,拿出手机给魏妜
环发了条消息,然后两人乘电梯下楼,在前台多要了一张房卡,出了酒店。

  孟鹤定的酒店离博物馆不到500米,她朝那边看了一眼,见最后一缕阳光从尖
顶上褪去,天空深处呈现明晰的蓝色,越往地平线方向变得越白,一抹淡橙的晚
霞预示着明日的好天气。她拉着他朝博物馆的反方向走,起初孟企是被拖着脚步
向前的,一会儿后他快步走了上去,肩膀与肩膀挨在一起,他的手挤捏着她的手
指根部,像是在对她发起交谈的讯号。

  孟企看了看她的侧脸,一起一落的黑发底下旖旎温润的脸蛋毫无表情,他知
道那是小鹤在想事情,也可能是有点生气,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敏感地察觉
到她的敏感,发觉在自己检查她手背后她就变得有些寡言,想必是自己惹她不愉
快了,他自己也不敢确信,一方面是小鹤长大后不再把所有事都写在脸上,另一
方面是孟企缺席了她生命中的四年时间,他猛然感到他对她的不熟悉已成了一道
长达四光年的鸿沟,这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鹤,你定的房间多少一晚?」

  女孩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回应:「嗯……」

  「卡里零钱还够吗?上ATM再转一点?」

  「不用担心,好吗?爸爸。」

  她加重了「爸爸」两字的音量,看着孟企,思绪好像要从眉间溢出。

  孟企停下脚步,拽得她的手平举在空中,她甩头回看,外表不那么年轻的男
人踏步上前,一手捧住少女的脸颊,毫无顾忌地在老街的人行道上、来去的行人
间、东南亚料理的饭馆前对她深情一吻,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分开后,她害羞地
将头撇向一边,娇嗔道:「一喊你爸爸你就亲我,还好他们都听不懂。」

  孟企笑了,看见女孩脸上的表情已经柔和了不少。他鼓足勇气,装作像过去
那样毫无顾虑地和她聊天,越是这样,越感难受:「你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呢?」

  「能有什么,反正不是你。」她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翘着的。

  「你在大学找男朋友了?还是高中时候就谈了?」

  「傻了吧你,要是有男朋友还能和你这么腻歪?」

  「我知道没有,这几年难道就没遇到比爸爸更好的?」

  「谁知道呢,整个高中我只想着学习,考试,然后离开那里。」孟鹤说着,
拉着孟企快步走。

  「爸伤你太深了是吧……」

  「到了,这里。」

  两人只沿着街走了一会儿,途经两家酒吧、一家牙医、邮局和雕像,就到了
那家黄砖墙、红底橘白两色字体招牌的小超市,超市比起国内的便利店要大一些,
但占地面积远不及大型商超,玻璃门上贴着「周一至周日早7点至晚11点营业」和
「烘焙、果蔬、肉奶供应」的英文。走进门,脚边就是购物篮,右侧是收银区,
目之所及是一排排分类严格的货架,排列方式和过道宽度都与超市里的一致,货
架上也算是商品百货一应俱全。

  孟鹤提起塑料购物篮的把手,半走半跑地朝里面的货架走去。孟企跨步跟上
她的步伐,同时左右打量:熟悉的大理石地砖、高层钢制货架、玻璃拉门冷柜,
都给他一种这儿和国内没什么区别的感觉,只是那身边全是读不出名字的商品,
让他无奈地将视线收回至孟鹤身上。

  见她停在了饮料区的货架前,小而精致的脸蛋微微扬起,认真并沉默地来回
比对着货物,他松开男人的手,改用胳膊环着他的手臂,不一会儿她有了主意,
从架子上拎下半打装的纯净水,铺在了购物篮的底部。

  孟企从她手中拿过购物篮,这一举动令她转头看了过来。她迎着男人柔和的
目光,抿抿嘴,极细微地嘟囔了一句:「你啊……」

  她挽着他又走过水果区,拿了塑封包装好的一包苹果,接着又在乳制品柜子
拎了一瓶4品脱、绿色瓶盖的半脱脂牛奶,然后信步,从货架上扫下袋装咖啡、芝
士片、樱桃果酱、黑巧克力。

  孟企知道她挑的基本上都是红色标价的折扣商品,他聪敏的女儿料定孟企会
抢着去结账,他也大致猜到了女孩今晚打算用什么解决晚餐。孟企在她耳边说了
句:「爸去看看明天路上需要些什么。」说着有些不舍地抽出手来,又原地站了
一会儿,然后朝出口方向走了。

  「嗯。」她在他身后回答。

  他来到靠门一排的展示柜、女孩瞧都没瞧的零食货架,拿上孟鹤以前喜欢蜂
蜜芥末口味薯片、小熊软糖、草莓味的酸奶饼干。他还是保持着和魏妜环商量好
的做法,即在小鹤面前花钱大手大脚一点。孟企绕到速食区,从挤满视线的英文
中分辨出他认识的单词,挑了这家超市自营品牌的袋装速食:牛肉千层面、火腿
蘑菇马斯卡彭奶酪披萨,又拿了盒近半升的冰淇淋,接着四处找寻着孟鹤的身影。

  孟企在烘焙品货架旁发现了那个身穿深蓝色连身短裙的女孩,她黑色的长发
在橘黄色顶灯的照耀下有着两层光晕,披在暗色的连衣裙上,裙子的丝绒布料反
着明亮的光,将她腰部缩入的褶裥与臀部的圆滑轮廓凸显了出来,让她的背影看
起来有着曲颈花瓶般的弧线美,绝不可能错认。

  她抱着装有杏仁可颂、长条切片面包、黄油曲奇的牛皮纸袋,盯着左手手腕
上的手表,不等孟企招呼,她已回头,脸上带着轻松,露着牙齿笑着。

  「等会儿试试这家的面包,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是嘛。」

  「啊,你怎么买这么多?爸也肚子饿了?」女孩俯身在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
篮里仔细翻拣。

  「嗯。」孟企说着,然后笑了出来,因为孟鹤拿起冰淇淋一脸坏笑地看着自
己。「怎么了,爸还小呢。」

  「吃得完么你……」女孩笑着把它放回篮子,突然她皱起眉,拎出那袋速食
披萨,说:「啊,这个,放回去,你快放回去。」

  「为啥,魏阿姨说不定也饿了,都拿来了,就买了吧。」

  「这个……难吃,快放回去……」

  「哦。」

  孟企将它放回货架后回来,见孟鹤飞快地用拇指挠了挠额头,说:「爸,你
行李箱里都是给我带的东西?」

  「也不都是我的,有魏阿姨给你买的,还有张茗她们也让我给你带了礼物来。」

  孟企一边说着,一边越过女孩,从她身后拿起一袋葡萄干贝果,一扎巧克力
芝士蛋糕,一个洒满瓜子的蜂蜜卷。

  「真要买这么多?」

  「嗯,想看看自己做的哪里比不上。」

  女孩听了,使劲睁圆双眼,歪头说:「其实7点以后会有清货折扣,会便宜点。」

  「有这回事?现在几点。」

  「刚过6点吧。」

  「算了,待会儿也没空再下来一趟。」说着他拎起购物篮,重量还行,心想
也是时候回酒店了,对她伸出一只手。

  「嗯?」孟鹤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

  「难得见你,想和你在一起,每分钟都不想浪费。」

  「傻……瓜……」

  孟企紧紧抓住她的手,十指牢牢扣住,见她埋头看着脚尖,见她只手抵在嘴
边,他如何不痴迷,只觉心潮澎涌,无数话语在脑中旋转,最终都变成一个「爱」
字。他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开口叫她。

  「鹤。」

  「啊?」

  「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她抬头凝视着男人,眼睛中的光芒惊人地闪烁着,她鼓着嘴,正要开口,一
个顾客走近两人并挑选起木架上的烘焙品。

  孟企提着小鹤的手往空中一转,由于两人交握的同是左手,因此从面对面到
肩并肩后,孟企的手自然地搂在她的腰上,两人就这样握手依偎着快步离开。

  被打断后孟鹤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慢慢地走过了熟食区和调味料区,她突然
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想早点工作,这专业挺好就
业的。」

  「不是,我是说你回国吗?」

  「你想我回去?」

  「想。」

  两人走到自助结账台前,孟鹤操作了一下触控屏,转头用足已穿透他的清澈
目光盯着男人看:「真的?我不怎么信。」

  「爸在你心里已经这么没信用了吗?」他挠挠眉毛,把购物篮里的商品一件
一件放到扫描器下。

  女孩从孟企背后绕到他的右边,扯下塑料袋放在称重台上,低着头不停地从
他手中接过商品,说了句:「你丢下我整整三次了耶,是傻子也该开窍了。」

  「你有这的会员卡吗?」

  「没,我只有那家德国超市的卡。」

  孟企点点头,双手捧着整包的纯净水放到台子上:「你不就是小傻瓜吗?你
怎么就喜欢上我这个……老男人?」

  「臭老爸,还不都是你,我有Electra情结可能都是你害的。」

  自助结账机轻轻响了一声,孟企看了眼计价,也就花了20英镑,他一边掏出
口袋里的纸币,一边把脸凑向女孩。

  「厄……什么?」

  「别管啦,就是恋你,懂吗?」

  孟企停下动作,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撅起了嘴,孟企靠了过去,
亲在她的两颗泪痣上。

  出超市时天已全暗,金星在藏蓝色的夜空一角显眼地放着光,孟企脸上显得
有些幸福和满足,一时忘了追问问题的回答。

  「话说回来,爸,我好像感觉你性格上有点缺陷,从小被你耳濡目染。」

  「那当然了,爸爸是普通人嘛。」

  「不,你可一点都不普通,」孟鹤从他手中夺过装面包和零食的塑料袋,
「有人说过你很强欲吗?不是强求别人的那种,而是对内的强压,你总是不停地
牺牲自己,好让所有人都看着你,认同你,被你俘获。」

  「好像确实被说过,那和这样的我,处着会很辛苦吗?」

  「还没到辛苦的时候你就离开我了!」说话时她一脸不忿,看起来认真得惹
人心疼。

  「但你总算能冷静下来,好好看清我了是吧?」

  「你看,你又想要我理解你了,你有什么苦衷能比我更重要?」

  「怎么又说起这个了,」孟企叹气,「你像我,鹤,有的时候,我看着你就
像在看镜子一样。」

  「有时候我多想你停在13岁的那个夏天,一直是少女的模样。」

  并不像往常那样,女孩意外地沉默了,把塑料袋甩得沙沙作响。

  「是这边吗?」

  「嗯。」

  两人在酒吧门口拐了弯,朝着粗石板路的巷子走了进去,孟鹤回眸看着墙根、
路灯柱上抽象的文字涂鸦,灯光下,她又看了看身旁男人坚厚的身体。

  「我以前以为,爸和我都是那种不计后果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船到桥头
自然直,现在想想很可能并不是。」

  「不是吗?」孟企收回看向右侧楼层的目光。

  「你总是嘴上说说,但轮到自己时从来不是。」

  「不可能不谨慎的,养孩子也是,和你在一起也是,」孟企松开与她交握的
手,改成包裹住她的整个手背,「对爸来说有时候不需要更进一步,你永远都是
我的宝贝。」

  「既然都开始了,你为什么不好好和我走到最后呢?」她发问,眉毛拧在一
起。

  「我实在不忍心看你每次都会受这么多的伤。」他轻搓女孩的指根。

  孟鹤不听则已,一听,眉头更皱了两下,抽回手扭开脸,口中说道:「孟企,
你是想让我跟你回去呢?还是吵一架然后不见面了?」

  孟企在她面前稍微俯下身子,轻搂她的后腰,注视着她,凝望着她。

  「小……可爱,小可爱,你觉得呢?」

  女孩把双眼垂地低低的,用极轻的声音回答他:「当然是和你回去,但是还
缺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轮到他愣住了,半晌才说:「是什么?」

  「先不说了,我们上楼吧。」

  「啊,鹤,这边有教堂吗?」

  「有很多啊,怎么了?」

  「嗯……魏阿姨说想去看看。」

  酒店房间是一间家庭房,三张床,一张放置在窗边的墙角,另外两张平行地
横在房间中间,床头贴侧边墙。魏妜环此时裹着浴袍躺在离窗最远的床上,在印
着繁复古典花纹的被子底下睡得极为安稳。她刚吹干的头发像细小波浪辐射着朝
外散开在枕头上,双手伸出被子,放在脸边不远的地方,她的脸像小鹤那样,属
于轮廓不太明显的类型,此时正被身后的床头灯轻轻照拂,在左颊形成模糊的带
状分界线,如同晨昏分割,如同月之未满。

  房间里全铺地毯,没有一次性拖鞋,孟鹤踩着丝袜走进去,转身朝孟企做了
「嘘」的手势。

  「睡了?」孟企轻声向她确认。

  女孩点点头,孟企也点头,他随即将食物口袋放在玄关地上,拿出那袋千层
面独自离开了房间。

  孟鹤悄悄走进房间中央,原本躺在地上的行李箱已被收了起来,她坐到一张
床上,看着对面长相柔和清丽的女人,托着脸淡淡地笑了。

  孟企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餐盘,上面是加热过的牛肉千层面并一副叉子,
他与孟鹤面对面坐在离洗手间不远处的写字桌旁,将可颂、贝果、蜂蜜卷、果酱、
冰淇淋放在桌上,然后又把千层面推到女孩的面前。

  为了不吵醒魏妜环,孟企一进屋就打开了电视,并将声音调低,他换台至一
个纪录片节目,舒缓的背景音乐和抑扬顿挫的英文旁白既起到催人入睡的作用,
又掩盖掉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不是你要吃的啊。」孟鹤说着拿起了叉子。

  孟企点点头,手中拿着杏仁可颂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仔细端详面包的每一
面。

  「我猜你根本就不饿,那些零食……」

  「带回宿舍吧,爸和阿姨是吃完飞机餐再下飞机的。」

  女孩把叉子放入口中,表情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这时她听见了某个耳熟的单
词,回头看着电视,这才发现上面播的是在中国拍的风光纪录片,一对丹顶鹤在
雪地上优雅踱步,她干脆端起餐盘,把腿盘到椅子的软垫上,对着电视机吃了起
来。

  孟企打开了香草味冰淇淋的包装盖,挖了一勺盖在半个面包上,一口咬了下
去。

  「我好久没看电视了。」她嘴里塞着食物,盯着电视画面说。

  「爸也很久没看了。」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看的那部电影吗?我最近才知道有续集。」

  「哪部啊?」

  女孩转过头来,在空中胡乱比划了几下,说:「就是那个,火车,一夜情,
半年的约定。」

  「哦那个啊,想忘也忘不掉。」

  「我前段时间在视频网站上看完了第二部,男女主角再见面是9年后了,男主
角早就结婚生子,还成了畅销书作家。」

  孟企皱了皱眉:「有点……唏嘘,剧情。」

  「嗯,不过相爱就是相爱,只是错过了时机,最后结局的时候他们俩又做了,
男主角出轨了自己的老婆。」

  「啊?合适吗?」

  「有啥的,男主角已经无性婚姻好几年了,能忍住不离婚已经很不错了。」
孟鹤不以为然地说着。

  「那别剧透了,爸回去自己看。」

  她嘻嘻笑了一下,说道:「给我写500字观后感。」

  「行,行。」

  「给我也吃点。」

  孟企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两头尖的小面包,涂上一层冰淇淋,递到她的面前,
女孩张大嘴咬了一口。

  「这个,还有这个都便宜。」孟企指了指冰淇淋和装可颂的纸袋。

  孟鹤捂着嘴,眼睛闪闪地看着他,从指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吃,还能这
样吃的吗?」

  他看着女孩吃完了手里的正餐,趴在桌子上一口一口享用起甜点来,站起身
走到床边开始铺床。

  「要睡了吗?」孟鹤问。

  「还行,不困,爸作息本来就和你一样。」

  「我去洗澡。」她放下冰淇淋盒,伸手去解裙底的裤袜。

  孟企微笑着目送她进洗手间,然后拿着未吃完的冰淇淋来到窗边的单人布艺
沙发椅前坐下。由于电视节目没有字幕,他很快就对其失去了兴趣,看着窗外的
无边夜色,一勺勺地掘着冰淇淋,想着事情。

  过了约莫一刻时间,孟鹤无声无息地走回出卧室,把孟企吓了一跳,男人忙
把手里的小盒子推回裤兜,半怔地盯着几乎不着任何布料的女孩。

  「鹤……你是已经完全没羞耻心了吗?」孟企吞咽了一下,将声音压到最低。

  「不行吗?反正也就你看。」

  她光脚缓缓地走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戳着自己的下巴,胸前的银色天鹅
项链随着身体的移动而频频摇晃。她赤裸着上身,两个乳房像白玉雕造的一对工
艺品,圆润,丰盈,傲然挺立。昏昏绰绰的房间里,她的全身宛如透明的容器,
盛装着最洁净的白雪,凹凸起伏的身躯和粗细得当的五股,每一处展现着匀称、
一体、不分彼此的美好。她已走到孟企面前,似乎要把自己的柔软全部压上去。

  「你不会真的要……」

  孟鹤侧着坐到孟企的腿上,拿嘴贴在他的耳朵上方,双臂像两条蛇一样分别
从上和下绕着他的头,她饱含着爱意地将其抱拥在怀里,口中轻吐桃红色的话语:
「你后天就要回去了,走之前……和我……可以吗?」

  孟企将手放在她柔软的胸前山谷,仍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魏阿姨
就在旁边呢。」

  「她不会醒的,就算醒了也会装睡。」

  「我怎么……宝贝,对你来说是不是已经没有什么是禁忌了?都是我不好。」
男人半推半就地搂着她的腰,在她刚洗完澡湿湿热热的肌肤上来回抚摸。

  「这世界上其他东西对我都没什么所谓了。」她将脸埋进他的头发中,闻到
了她童年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说谎,你刚刚还说你有很重要的东西。」

  孟鹤突然往后一退,有些尴尬地笑着,她挪动身体,将后背贴入男人怀中,
神情有些意乱,嘴里含糊含糊说着:「那个不是,那个是……」同时用屁股上的
轻薄布料前后蹭着他的裤裆。

  「有秘密了哈。」孟企说着,从后面一口咬住她的整只耳朵。

  「啊……」她颤着音,「哪有什么秘密。」

  「说真的,鹤,不能做下去了。」

  「那我们去被子里?」

  「有什么区别,要想想后果……」

  「不要想,不准想。」

  女孩起身,一使劲解了他的牛仔裤扣子,双眼盯着那块儿鼓鼓的地方。她将
自己的内裤拉扯至一边,露出了早已湿漉漉的那里,她前倾身子,粉红色的细缝
在轻轻收缩,在洁白带着稀疏毛发的肉蚌中间,汁液像是垂丝一般,从最顶上的
小洞洞里汩汩渗出,打在大腿根上,牵出几道弧线,然后流下。

  孟企的肉棒已被女孩完整取出,并在顷刻间完成了成长的全过程,她咬着下
嘴唇,盯着充血的龟头,一边搓了搓它,一边说:「我姨妈刚走,你快射的时候
得拔出来。」

  「别,我有。」孟企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安全套。

  女孩转身回看他,眼神中有着娇媚的笑意,她用双手推打着他:「吼,好啊
你!装的真像那么回事。」

  「啊……」她突然捂住嘴,回扭着身子望着他,皱起了眉。

  因勃起而上挑的阴茎在不受压制的情况下,兴奋地往上跳了一下,刮过了她
的蜜缝,仅此而已。

  孟企无声地笑着,撕开安全套,戴在了肉棒上。此时他心里想的并非「危险」,
而是「安心」,尽管他和她关系特殊,尽管房间里还有别人,他俩从来没在有其
他人在场的时候做过。

  「你轻点儿,别吵醒魏阿姨。」他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却一刻不停地将带
好「小伞」的阳具朝上对准了女孩股间。男人,尽管嘴上说着谨慎再谨慎,一旦
到了这一步,是万万不可能停下来的。

  「我还以为你不想……嗯……和我滚床单了……」

  「为什么?」孟企扶着她的腰,一前一后有节奏地推着。

  孟鹤双脚因失衡跌了一下,她看向最远那张床上隆起的被子,看不见魏妜环
的脸,反倒使得她有些紧张,而肌肉越是收缩,越容易让体内敏感点被画圈抽插
的肉棒摩擦到。

  「嗯唔唔咿嗯咿……」

  孟企忙用两手捂住她的嘴,她的双臂像过山车的保护装置一样紧紧扣住她的
前胸。

  激烈而刺激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女孩对着他的手心大口喘着气。缓了一阵
后,她把手抵在孟企的双腿上,抬起自己的屁股,上下套着肉棒动了起来,此时
她已无心再去看房间另一角的床上,无心去想自己发出怎样淫乱的娇声,她深深
沉醉在了和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的交合中。她高高耸起身,让私处半吐出阴茎,
再快速坐了几下,身下那个充血发紫色大疙瘩磅礴且凶猛地在她体内磨搓着,刮
挠着能要了她的命的地方,她顿时有种想要尿尿的感觉,挣扎着狂乱地去了。

  孟企将瘫软在他手臂上的女孩翻转回来,将高潮时被挤压出去的肉棒再度顶
进去,他看着失神的女孩追问:「为什么,鹤?」

  「你做的……都是爸爸……该做的事。」她的脑袋无力地耷在他的肩上。

  「那有什么问题,我不还是你爸吗?」他压低声音。

  「我不喜欢……不喜欢你对我那么好。」

  孟企一脸迷惑地看着她,看她圆圆的肩膀上有着汗珠,他开口说:「我既是
你的爸爸,又是你的玩具,也是你的情人,不好吗?」

  女孩抬起头,开心地笑着:「好。」

  「爸。」

  「嗯?」

  「爱你。」

  孟企缓缓地在她体内挺动,抽插,不时往床的方向瞄一眼。

  「我的乖女儿,我有什么好的,你非得喜欢上我。」

  「我不知道,你的引力太大了,像……」

  「爸想好了,」他使着劲往深处进了几下,「你不回去,我就想办法来这儿。」

  「笨嗯~笨蛋,不、不要啦……」

  算起来孟企和她已经差不多7个月没做过了,他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自己涨得特
别粗硬,还是小鹤的花径拼命收缩,他只觉得里面紧得越来越难以抽动,甚至无
法拔出。

  「为什么?」他用力,说话声音也变重。

  「干嘛啦……哈嗯!像……像跟踪狂……咿、一样。」

  孟企突然感到有些受伤,他一手紧抓她的娇臀,一手半掩住女孩的嘴唇,他
不再说话,唯有胯越动越快,使出了健身时做最后一组锻炼的劲儿。

  「爸、啊啊……哈啊……」

  「你……不会……真的,」孟企喘着粗气,「嫌我……烦了吧?」

  「才没有……要、要去了……」孟企及时按住了她的嘴,「唔呃,啊唔唔唔
唔……」

  孟企放开她,充满爱意地吻着她的脸,忘我地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不知多久后,她推开孟企,脸上不知是羞红还是被吸到充血,她无比依恋地
看着男人,再无任何疑虑。

  坐在男人怀中,浑身赤裸的女孩带着她富有魅力的自信,笑嘻嘻地问男人:
「爸,你想想看,除了我以外还有哪些人需要你。」

  「除了你?」

  「嗯。」

  「没有了,都是你,宝贝。」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28 23: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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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不错,个人更喜欢这种的,期待下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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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癫狂与撞破

  火焰山下,吴用率着王岩众人四处搜寻着,紧跟着,他们就发现了一处被破
坏得不堪入目的树林。

  直觉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战斗,而联想到到殿下、公主都不见,一个不好
的念头在吴用心头浮现。

  他想也未想,当即下令,「殿下、公主可能遇难了,四处搜寻,务必找到殿
下、公主!」

  「是!」王岩等人应道。

  ……

  「嗯……啊……哈……」

  夜晚,林间。

  食髓知味的少女抑制不住地从口中发出阵阵娇媚的呻吟。她四肢如八爪鱼般
紧缠着身上的少年,十指如鹰钩般牢牢地抓在少年精壮的背上。于她花径中不断
抽送的那根黑粗大棒上,也沾满了花径里分泌的白浊。

  埋首在少女雪颈处的少年「呼哧呼哧」地耕耘着,他的背上全是汗,少女的
手摸在上面滑溜溜的,时常抓握不稳需要过度用力,于是指甲便在其上留下一道
道醒目的红痕。

  少女的花径已经充分湿润起来,经过短暂的开垦,也有了一定的舒展,同时
在与生俱来的弹性下,少年的抽送已经十分顺畅了。

  肉棒每一次地进入,秦明月都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填满。那滚烫巨物杵开她
一层层嫩肉,寸寸推进,酥酥麻麻的快感荡漾全身,让她忍不住地想尿尿。

  巨物顶到她的最深处才会停下,她感到自己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撞到了,一种
更刺激、更酥麻的感觉席卷开来,冲得她情不自禁要张口尖叫。

  而当巨物缓缓退出时,她竟有些不舍,不自觉夹紧了膣道,想留住这个十四
年的第一位客人。

  当肉棒退到只剩一颗鼓鼓的东西停在屄口时,她怅然若失,开始期待起了下
一次的进入。

  而当那硕大的棒头真的又层层杵开她的肉,徐徐推进时,一种难言的满足在
心头荡漾,让她全身都软掉般再生不起一丝力气。

  妹妹体内的情况秦明阳自然也是感同身受,少女的嫩屄肏起来反馈很好。不
仅一层层嫩肉会有力地吸附上来,膣道张弛有度,一吸一放,美不胜收。水分也
非常充足,就像在一滩肥沃中进出。

  尤其他的长度足够,总能进到膣道的最深处,顶上那一团娇嫩。

  那是一团比膣道中所有都要更软嫩肥美的肉,粗浅地感觉是一圈肥嘟嘟的肉
环,并且有巨大莫名的吸力,秦明阳每次都不敢多留,固然很刺激,但他怕魂魄
都被吸干。

  随着交媾的继续,秦明月感到自己深处那不停被撞击的东西有种忍不住要开
门迎客的感觉。那本能地让她感到羞怯,认为那是绝密之地,不能接客。然而每
当门扉被重重撞击,她却感到难言的愉快,开始期待门扉打开,客人进来后的景
象。

  而这令她羞怯不已,光是想想就胴体酥麻,忍不住流水。

  秦明阳也感受到妹妹深处那不停被他撞击的门扉隐隐有要打开的迹象,他对
女人体内的奥妙并不熟知,但脑海却莫名浮出「圣宫」一词。

  他觉得这圣宫必然隐藏着某种奥妙,自己若能如愿进入,一定能盆满钵满,
心满意足。

  想到这,他兴奋起来,双手撑地,胯部挺动得愈发快速。

  少女根本消受不起这样的快感,初破瓜的她,承受力并不强,但秦明阳不管
这些,尝到少女蜜穴个中好处的他,不愿浅尝辄止。于是大肉棒就这样一次次地
贯穿幽窄花径,强烈的快感下,花径里面开始疯狂出水,泛滥出来。秦明月阻拦
未果,只得抱住兄长,避免身子被猛烈的撞击给颠出去。

  一波波的快感如潮袭来,秦明月很快迎来此生第一个也是极具灾难性的巅峰。

  一瞬间,她只觉自己体内的某个闸门被打开了,紧跟着,一股有生以来最为
强烈的尿意袭上腰眼,伴随着膣道的紧缩,一股股滚烫清冽的淫水从花径的各处
喷射而出,一波波颠覆性的快感以膣道为心,疯狂地扩散开来,在她体内横冲直
撞。

  秦明月的花穴不停狠夹,雪白平坦的小腹剧烈抽搐,整个人紧抱着秦明阳,
仰着鹅颈,高亢嘹亮的娇啼连绵呼出。

  感受着妹妹膣道蠕动的秦明阳,还感知到一股清凉的气流从花宫内涌出,钻
进他的马眼里,而后进入他的身体。

  秦明阳猜这或许就是女人体内所蕴含的阴元,在男女交合下,阴阳两元会产
生交替,阴阳滋生阴阳,补益彼此。

  刚才用妹妹的手和嘴并不明显,此刻通过阴元最浓郁的阴道进入,便可明显
感受到三者阴元浓淡的区别。

  阴元入体,像一场大雨,浇灭了他体内各处燃烧的大火,将那些原本藏得很
深的阴煞之气暴露出来。他急忙催动神龙之力,伴随着威慑的龙吼,神龙之力所
化的巨龙虚影冲灭了所过之处的所有阴煞之气。秦明阳感觉到脑袋逐渐轻快起来。

  阴煞之气的消除,秦明阳体内的邪火得到消降,但阴阳两元在丹田中交汇,
使他身为人最本能的肉欲依然浓烈。

  于是少女的初潮刚过,一波波如潮的快感又接二连三地涌来。

  胴体尚还十分敏感的少女被少年这么猛烈地冲撞,敏感得不禁两手搂住了少
年的脖颈。

  兄妹俩很自然地吻在了一起,两人都没什么经验,纯粹是最本能的唇舌交缠,
唾液交换。

  深夜,草木无声,只有林间的这对少男少女,痴缠一起,释放着最本能的欲
望。

  ……

  林间另一边,吴用等人正地毯式搜查着。

  黑夜虽然可见度低,但这里十分安静,加上气息都是草木的清淡,一旦周围
有何动静,或者留下什么血腥味,都会很容易被发现,使得他们搜查的速度也很
快。

  此刻吴用心里万分焦急,殿下、公主可以说是在他的营中丢的,到时若真出
了什么事,他要被问罪,而且是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罚的大罪。另一方面,这短短
的几天相处,已是令他对殿下刮目相看,他仿佛看到了未来,一个真龙之子在这
大千世界展露锋芒,他不希望这样一个少年有何夭折。还有公主,那也是一个充
满潜能的少女,又是处在让人向往的花季,如果香消玉殒,必然令人可惜。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殿下和公主。

  然而随着搜查的持续无果,他心中越来越绝望,甚至于麻木。

  但是,不知某刻,一个前面的士兵忽然喊道,「报,将军!」

  吴用虎躯一震,瞬间精神起来,「何事?」

  「前面那里有战斗的痕迹,」士兵道。

  闻言,吴用等人立即赶去,果见这里的树林和山壁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但
相较火焰山脚下的要轻了许多,但也足以证明这里曾发生过冲突。

  他并不能肯定这些痕迹有殿下和公主的参与,但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至
少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里有发现,代表殿下和公主很可能就在这附近,传我令,其他人停止往
其他方向搜寻,所有人,以此发散,展开地毯式搜寻!」

  「是!」

  ……

  「啪啪啪……啪啪啪……」

  「呼哧……呼哧……呼哧」

  「嗯嗯……啊……啊……」

  林间,少女双手伸直,推扶着树干,柳腰塌下,翘臀高耸,两条修长雪白的
玉腿向两边岔开。

  身后,少年手捧柳腰,胯部飞速挺动,一下又一下把腿间的那根黑粗的大棒
捅进少女腿间的红粉花唇里。

  少女鹅颈扬起,一声声娇媚动听的呻吟传出,激励着少年辛勤耕耘。

  少女的裙摆被推到了腰间,胸襟和里面的内衣也被拉到了腰间,少年上身紧
贴少女柔滑的胴背,两手绕过少女两肋,紧紧地攥住那两团雪白娇嫩,不停把玩。
上面到处是红色的痕迹。

  秦明月不敢相信这副样子出自自己身上,但那如潮的快感一波波地袭来,让
人根本无法招架,只有被冲垮失去理智的份。

  秦明阳此刻已经忘记了兄妹的伦理观念,尽管他已经恢复了理智,但还是沉
沦在了这让人着迷的肉欲当中。

  妹妹的膣道娇嫩肥软,像一团出水的玉脂,鸡巴插进其中,无法自拔。

  那摩擦的快感,鸡巴逐渐发热,让人着迷,让人只想更快速、更用力地捅进
去,拔出来,再捅进去。

  他知道身下的妹妹已经被自己肏得无法招架,他知道他罪恶的双手正握着妹
妹那圣洁娇嫩的乳房,他的龟头也一次次地敲击着妹妹身体深处那圣洁的花宫。

  他亲吻了妹妹的嘴,他近距离闻了妹妹的发香,他尝过了妹妹的口水。

  他觉得他是罪恶的,他清楚他是罪恶的,并且他清楚自己清楚这一切却依然
选择了沉溺。

  他是罪恶的。

  这次罪恶的交媾是为了给他疗伤没错,但现在伤疗好了,他该把自己的鸡巴
拔出来了,但他没有,所以,他是罪恶的,他罪不可赦!

  他自己沉溺不重要,他还拉着妹妹一起下水。

  这种年纪的少女有几分承受肉欲的能力,他的冲击注定会让少女失去理智,
但他依然这么做了。

  他是罪恶的!

  「啊……啊……爽……好爽……太爽了……」

  秦明阳大口大口地喘气,肆意的把自己呼出来的滚烫气息喷在妹妹的颈间。

  秦明月除了呻吟,她没法做别的,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

  她现在只担心一点,她的花宫不停地被肉棒敲击,正逐渐有打开的迹象。她
不清楚花宫如果被打开,意味着什么,但她本能地知道,兄妹至此,已经足够,
不可再更进一步了,如果让那肉棒,捅进花宫,就彻底没法回头了。

  但她的反应是可耻的,她清楚这点,却没有任何停止这一切的行动,她觉得
自己的理智是因为哥哥的莽撞而失去的,所以自己没法再决心停止这一切,也是
因为哥哥,所以,因为哥哥,这一切才会变成这样,所以,她是无罪的。

  是无罪的!

  「啊……哈……哈……」

  于是,秦明月的呻吟也放肆开来,丝毫不介意自己这淫荡、可耻的声音传入
外界,甚至传进他人的耳朵。

  于是,在兄妹齐心协力下,那圣洁而娇嫩的花宫,正逐步地打开着。

  一场更加癫狂、更加令人惊骇的淫乱,即将上演。

  ……

  此刻,吴用在林间飞速地穿梭着。他心中十分激动,他已经嗅到了属于殿下
和公主的气息。殿下和公主就在附近。

  飞天修士虽然已经能够御气飞行,但这片古林高耸入云,天空都被树木给占
领,而吴用决心尽快找到殿下、公主,于是直接外放真气,形成一层屏障包裹自
己,不顾消耗、不顾受伤直接在林间横冲直撞了起来。

  嚓嚓嚓地一棵棵古树被撞裂倾倒,吴用顷刻间划过半片天空。

  猛然间,他眉目一凛,高速穿梭的身形猛然停了下来,他已经脱离了队伍,
此刻周围没有人,也没有兽,十分地安静。

  而在这安静中,他隐约听到一种痴缠黏腻的嗓音,像是来自女子,从附近不
知哪个角落,幽幽地传来。

  他愣了愣,眉头紧皱,这山林附近怎么会有女人?而且这女人叫得极其骚浪,
像是个被肏翻的荡妇。他脑海不禁浮现出一个全身赤裸,扶在树上的女人被身后
的男人猛力肏干得放浪形骸、放声尖叫的景象。

  不知不觉,吴用的裆间支起了一个大帐篷。

  他怒骂了句「荡妇」,然后强压着丹田里的燥火,继续向前掠行。

  随着持续靠近,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吴用感到这声音似是有些熟悉,但没多
想。

  不久,他已能听清这女人的浪叫中还夹杂着男性的粗重喘息,像头年轻的小
牛犊般,不加克制,分外放肆。

  「哪来的狗男女!」吴用大骂。

  他在这附近感知到殿下和公主的气息,以为顺着气息能找到殿下和公主,但
却撞上了野交的狗男女,叫他如何不气愤。

  他周身运转起了真气,打算见面先把狗男女打一顿,再向他们询问殿下、公
主的事。

  ……

  「啪啪……啪啪啪……啪啪……」

  「啊……哈……嗯……啊!」

  大树边,兄妹俩依然是女前男后的姿势,此时此刻,秦明阳胯部挺动、暴肏
花径的速度已是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初破瓜的花唇哪堪这种摧残,两片红肿的软肉向外绽放开来,俨然如一朵花
般。

  而黑粗的大肉棒则一次次地将红肿软肉带入膣道内,又在退出时抓扯出膣道
外。

  少女蜜液已是泛滥成灾,透明晶亮的屄水几乎是喷着流,而在膣道的最深处,
那个神秘而圣洁的花宫在大阳具的持久的攻击下,门扉已经几近破烂,形同虚设。

  「月儿……月儿……啊……月儿……」

  「轻……轻点……啊……受不了了……轻点……」

  「要进去了……啊……啊……呃——」

  猛然间,秦明阳犹如脖颈被人扼住般,头部高抬,声音戛然而止。

  秦明月也宛若中箭般,螓首高扬,整个娇躯彻底地僵住。

  在膣道内,那硕大如棒槌般的龟头在一声「噗呲」中,势不可挡地捅开了花
宫的大门,强势地挤入其中。

  娇嫩狭窄的花宫遭到惊吓,急剧紧缩,跟着就被一整颗捅入的龟头给塞了个
满满当当。

  而就在这时,林间一阵「窸窣」,北边的那两棵古树之间,静静地悬浮着一
道身影。

  身穿铁铠,裆部凸起,中年模样,正是吴用。

  他瞠目结舌,惊骇万分。

  千算万算,算不到野交的狗男女,竟是殿下和公主?而且,看样子,他似乎
还撞上了两人最巅峰的一刻?

  此时此刻,秦明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敏感的龟头被紧窄的花宫
紧紧裹住,娇嫩肥软的花壁像一张张会吞吸的小嘴用力地吮吸着他龟头的每一处,
一阵阵强烈的酸意像箭一样直从马眼冲进他腰眼,刹那间,他就感到射意来临。

  秦明月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充实了,那滚烫而硕大的炮头撞了进来,填满了
她的所有,她除了下意识地把自己缩紧,想不到还能做点什么其他。而敏感娇嫩
的花壁只是被龟头那么轻轻一烫,猛烈的酥麻就如浪潮般顷刻间将她覆盖。她情
不自禁地张嘴,叫出了今夜最为放荡、最为嘹亮的一声「啊」。

  然而,就是这一抬眸,她发现了林间那淡淡漂浮着的吴用。

  她本能地感到恐慌,皇室兄妹乱伦一事若败露,他们兄妹今后要被整个皇朝
的人指着脊梁骨骂。

  但敏感的膣道已到极限,在灼烫炮头的刺激下,膣道一阵阵强有力的收缩,
从道内各处,一股股滚烫清冽的淫水喷溅而出。

  初尝禁果的少女,死都没想到,自己这最为癫狂而刺激的一刻,竟是在自己
当着一个本朝将军的面来临的。

  捅进花宫的龟头首当其冲,被淋了个狗血淋头。本就才堪堪扛住花宫娇嫩紧
缩的秦明阳被这么一喷,再也忍不住,抬头嚎叫出声,就是这一抬,他也瞧见了
北边林间的那道悬空身影。

  然而精关已是大开,来不及圆说这一切,滚烫汹涌的闸水涌出闸门,第一次
面世,势要冲垮一切,狠狠地在膣道内横冲直撞。

  两股截然不同但都猛烈异常的液体在少女紧窄通红的膣道内激情对射,然后
融入对方,不分彼此。

  兄妹俩一个被连夹带喷,一个被岩浆烫麻,彼此身躯紧缠着,猛烈地颤动着,
享受着这有生以来最为癫狂、刺激的一刻。


[ 本帖最后由 lamour 于 2025-6-28 23:3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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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加入

文笔不错细节也很到位父親和女儿又是乱伦但这篇文章写得很好也很细把父女之间各祌生活细节都写出来了写得真是很好我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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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精彩的一篇文章 写的还是非常非常不错的,津津有味。谢谢楼主发布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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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6楼 的帖子

写得真好!前面的铺垫很长但很细腻,慢慢看会有很强的代入感,不觉得枯燥。追到这一章终于看见父女的结合了!很欣慰!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往下文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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